“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
关于《西铭》的总体思想,程伊川认为是“明理一而分殊”。当时他的学生杨龟山致书伊川,疑《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于兼爱。程伊川在《答杨时论西铭书》中指出:《西铭》之为书,推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二者亦前圣所木发。)岂墨氏之比哉?《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老幼及人,理一也,爱无差等,本二也。)分殊之蔽,私胜而失仁;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分立而推理一,以上私胜之流,仁之方也。无別而逃兼爱,至于无父之极,义之贼也。子比而同之,过矣。且谓言体而不及用。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河南程氏文集》卷九)
张载并没有明确提出理一分殊的命题,但却反复论述了这个恩想。这个思想首先是由周敦顾提出来的,他在《通书•理性命章》中指出:“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后来的理学家几乎无一例外都以理一分殊作为自己思想的主轴。只是由于各人对所谓理一的哲学诠释不相同,所以才分出了各种派别,产生了许多争论。就张载本人的思想而言,他曾说,“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太和篇》)”阴阳之气,散则万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则混然,人不见其殊也”(《乾称篇》)这是论述宇宙本体的理一分殊。“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天道篇》)这是论述价值本体的理一分殊。“仁道有本,近售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世。”(《至当篇》)这是论述为仁之方的理一分殊。在《西铭》中,总体上也是贯穿了这个思想线索,程伊川概括为理一分殊的命题,是符合张载的原意的。
杨时之所以疑《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于兼爱,关键在手他没有读懂《西铭》首段的思想,误解了“乾称父,坤称母”的哲学含义。张载此说本于《周易•说卦》:“乾,天山,放称乎父;地,地也,放称乎母。“这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用意在于表明天地为万物之本,并非实指天为父,地为母,更不是说人除了自己生身的父母以外,还有一个天地的父月。张载曾专门对此做了解释,他说:“《订顽》之作,只为学者而言,是所以订顾,天地更分甚父母?只欲学者心手天道,若语道则不须如是言。”(《张子语录》)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涉及儒墨的根本区别。先秦时期、孟子与墨者次之进行了一场游论。夷之以为“爱无差等,施曲东始”主张把兼爱他人,之心推来爱己之亲。
孟子指出这个说法的错误所在,且天之生物山,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见《孟子·滕文公上》)所调二本,是说把他人之亲看得与已之亲同样重要,施行无差等之爱,二爱并立,如同一木有两根,牵彼树根,强合此树根。其实人只是一父母所生,如木只有一根,人之有爱,本由亲立,由亲亲而仁民,由仁民而爱物,虽然也都是爱,但却有亲疏厚薄先后本木的等级之差,这便叫作一本。张载反复强调,“礼别异不忘本”,亲亲之爱必须尊重礼天生自有之分别,否则就是忘本。“夷子谓爱无差等,非也;谓施由亲始,则施爱固由亲始矣。孟子之说,辟其无差等也,无差等即夷子之二本也。”(《张子语录》)为了使初学者“心于天道”,能够从宇宙论的高度来领会此一本之理,所以引用了《说卦》的象征性的说法。但是,杨时恰恰在这个重要之点上误解了张载,以为张载把乾坤看作自家父母,同于夷之二本之说,流于墨者之兼爱。程顾针对杨时之疑,拈出理一分殊之旨,可谓拨云雾而见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