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后天一一邵雍数学派,“尊先天之学,通画前之《易》”
邵维的《皇极经世书》,其理论特色表现为“尊先天之学,通画前之《易》”,突破了《周易》原来的框架结构,依据他所发明的先天象数重新编织了一套井然有序、层次分明的易学体系。朱熹对邵雍的易学体系极为推崇,他在《答袁机仲书》中指出:“据邵氏说,先天者伏義所画之《易》也,后天者文王所演之《易》也。伏義之《易》,初无文字,只有一图以寓其象数,而天地万物之理、阴阳始终之变具焉。
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为作传者是也。孔子既因文王之《易》以作传,则其所论固当专以文王之《易》为主,然不推本伏義作《易》画卦之所由,则学者必将误认文王所演之《易》便为伏義始画之《易》,只从中半说起,不识向上根原矣。“这种伏義所画之《易》,“是皆自然而生,淡涌而出,不假智力,不犯手势,而天地之文,万事之理,莫不毕具,乃不谓之画前之《易》,谓之何哉?”“其曰画前之《易》,乃谓未画之前,已有此理,而特假手于聪明神武之人以发其秘,非谓画前已有此图,画后方有八卦也。此是《易》中第一义也。若不识此而欲言《易》,何异举无纲之网,挈无领之裘,直是无着力处。”(《朱子大全》卷三十八)
邵雍的先天之学探索的重点是《易》之道,而不是《易》之书。邵雍认为,《易》之道先于《易》之书而有,是为画前之《易》。这种画前之《易》是宇宙生成的本源,存在于天地之问而为万物所遵循的客观规律,是一种自然之道。文王所作之《易》即今之《周易》,则是对此自然之道的一种主观上的认识和理解,加上了人为的因素,是一种适合于人的实用目的编织而成的符号系统,而非自然之道本身,故为后天之学。后天之学是由先天之学而来,先天是第一性的,后天是第二性的,先天明其体,后天明其用,先天之学为心法,后天之学则是心法所显现的外在的形迹,因而易学应以这种先天之学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
可以看出,邵雍的这个思想与汉唐以来通行的注疏之学有着明显的不同。因为注疏之学以《周易》的文本即《易》之书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虽然也对客观存在的《易》之道有所发明,但是由于受到经传文字的束缚,特别是受到业已定型化的文王八卦次序和八卦方位的束缚,往往是局限于解说现成之形迹,曲意牵合,于难通之处强求其通,而不能由迹以明心,由用以见体,把易学研究推进到一个更高的哲学的层次。邵雍认识到注疏之学的这种缺陷,在易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先天之学与后天之学、伏義之《易》与文王之《易》这此全新的概念,目的在于把《易》之道与《易》之书明确地区分开来,扭转易学研究的方向,激发人们的哲学兴趣,去进一步探索伏義所依据的自然之道本身的问题。朱素正是因此而对邵雍的易学做了高度的评价,认为邵维所探索的先天之学、画前之《易》是易学的基本纲领,《易》中的第一义,如果不推本伏義作《易》画卦之所由,只从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说起,是不识向上根源,无着力之处,在哲学上便会落人下乘,而不能为易学确立一个坚实的理论基础。
其实,关于画前之《易》的问题,早在先秦时期《周易》成书之时就己经作为一个易学的基本问题提出来了。《系辞》说:“古者包牺氏之卫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说卦》也说:“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这是头于画前之《易》的经典性的表述,说明八卦是伏羲观察了 天地、马昌、人物等自然和社会现象而后画出来的,它是对客观外界的一种模拟、象征和反映,存在于客观外界的阴阳刚柔的自然之道是第一义,卦爻结构乃是依此第一义而始成立,属于第二义。
在易学史上,一些超越了注疏水平而卓然成家的易学家,都普遍地关注画前之《易》的问题,追求向上根原的第一义,他们的研究对象是完全一致的。但是,由于时代思潮的不同,历史条件的差异,他们的学术思路和研究成果却是个性鲜明,各具特色,比如有的侧重于象数,有的侧重于义理,有的说得法密,有的说得理透。虽然如此,所有这些支流别派都融会同归于《易》之道的滚滚长河之中,加深扩大了对阴阳哲学的理解,充实丰富了易学思想的宝库。这就在易学史上形成了一种一致而百虑 殊途而同归的局面,既有同中之异,也有异中之同,因而如何恰如其分地处理这种同与异的关系,就成了易学史研究中的最大的难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