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灯仪”的九宫八卦模式与干支象数内容

在道教科仪当中，“土司灯仪”也很有特色。整个土司灯仪的操作所贯注的易学思想是很丰富的。如果我们将土司灯仪与上述三官灯仪相比较的话，那将会发现，土司灯仪对易学象数的融摄更为明显。

在道教中，“土司”并不是元明清时期统治者分封境内各少数民族首领的世袭官职，而是司掌土地的“神称”。道教认为天地之间四面八方各有神明掌管。就连每个人所居住的室宅也有管理的神明。“土司”简单讲就是司土之神。因为“神”在道门中人看来是无形的，它处在什么位置，人们是不可能用肉眼看出来的，所以在动土施工的时候难免要“侵犯”到神明的安身之处，或者扰乱了它的安宁。在这种情况下，据说神明是不高兴的，甚至要发怒，从而对施工者进行某种惩罚。这种观念在《土司灯仪》中就有所表现。该书在开头一段就说:

凡居造作，致犯方隅。赖其教有金科，经存玉轴。昧之者，灾兴吉散;修之者，祸灭福生。以今某人爰于住舍，造作不时，动土役工，实有误干于禁忌，培基辟址，宁无冒犯于天星。谨择良辰，恭修净供。经开云篆，祈积衅以潜消;科演琅函，迎众真之来格。作者指出，凡居住室宅是由造作而来，建造房屋，多多少少会触犯四方以至边陲的神威。可以仰赖的是，处理好这种人神关系有宝贵的金科仪式，关于这种仪式的经典就保存在玉器装载的经轴里边。愚昧不知道使用的人，灾害就要兴起，而吉利的事情就要散失;懂得修持这种仪式的人，就可以去掉祸难迎来福祉。今日某人(按，仪式举行时，“某”字就由具体的名称所代替)兴建房屋室宅，恐怕造作不合于时宜，破土动工，违背干扰了神明的禁忌，培植土基，开辟舍址，希望不会冒犯天上星宿之神。所以认真地选择了吉日良辰，恭敬地摆上洁净的供品。开启云芨经卷，祈祷神明让我以往所积压的业障悄悄消失;因此，我按照仙家上品经教来演绎科仪，盛情迎接各路神仙降临斋坛。

有趣的是，土司灯仪所要“迎接”的神明不仅有居处于室宅方隅的，还有居处于“天星”的，而主管者似乎还是天星之神，所以灯仪供奉的主要是星君。具体说，就是“九方星君"。要迎接九方星君，乃需遵照九宫八卦原理举行仪式。这样，才能发生感应。在《土司灯仪》中，每一方的星君都配上了卦象，因此在仪式上每一宫卦成为灯仪的一个方阵。从符号学的立场看，每一个方阵就是一个符号单元。九方星君与九宫八卦相配，组成完整的神明称号，它们分别是:东方震宫大圣三绿星君、东南方宫四碧星君、南方离宫九紫星君、西南方坤宫二黑星君、西方兑宫大圣七赤星君、西北方乾宫大圣六白星君、北方坎宫大圣一白星君、东北方艮宫大圣八白星君、中宫大圣五黄星君。在仪式操作过程中，九方星君之所以与九宫八卦相配合，在仪式造作者看来，还有一番不浅的道理。试看“三绿星君”灯仪的说辞:伏闻震乃三阳之首，位居四序之端。在八卦以为先，处六甲以为长。能甲能拆，令庶物之蕃鲜;以惧以兢，使兆民而修省。资兴造化，垂象发生。凡有修营，虑多触犯。以今某人备严醮典，首谢真灵。这段话大体是讲:我恭谨地听说，震卦乃是三个基本阳卦的首卦，它的位置处于春夏秋冬四序的开端。在八卦当中它居先，配上六十甲子它居长。能萌发破符，激发万物滋生繁衍;因震响忍惧，促使百姓警惕省悟。它资助事物的兴旺化育，显示兆象指示事物发生的轨迹。大凡修建营作之人，都必须考虑是否触犯震卦大圣三绿星君的事。所以，今天我等恭谨依照经典规范举办醮仪，首先答谢星君赞助、保佑的大德。

在营建造作实施中，本来应该考虑地上具有直接关系的神明才对，可是《土司灯仪》却是祭祷于九方星君，并且从震宫开始。这遵循的实际上还是那种天地对应的原则。为什么从震宫开始?《土司灯仪》在行文中作了说明，原因所在是震卦乃是“三阳之首”。其理出于《周易·说卦》:“乾，天也，故称乎父;坤地也，故称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谓之长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谓之长女;坎再索而得男，故谓之中男;离再索而得女，故谓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谓之少男;兑三索而得女，故谓之少女。"《说卦》阐述了八卦建立的一般原理。在易学中，乾卦与坤卦是父母卦，其余六卦是子女卦。除了乾坤两卦之外，还有六卦，这六卦可以看作是六个子女，其中有三个男孩，三个女孩。这三男、三女是由于乾坤父母阴阳互相求合而得。文中的所谓“索”就是“求”的意思。《说卦》讲:乾卦是天的象征，所以称作父;坤卦是地的象征，所以称作母。父母阴阳互求，阳求合于阴得男，阴求合于阳得女。震卦是初次求合所得的男性，所以叫做长男;巽卦是初次求合所得的女性，所以叫做长女;坎卦是再次求合所得的男性，所以叫做中男;离卦是再次求合所得的女性，所以叫做中女;艮卦是三次求合所得的男性，所以叫做少男;兑卦是三次求合所得的女性，所以叫做少女。从卦交位置来看，三男、三女的称呼也有它的内在原则，依据由下而上的易学卦位规则，震卦一阳交居初，故为长;坎卦一阳交居二，故为中;艮卦一阳交居上，故为少。巽卦一阴交居初，故为长;离卦一阴爻居二，故为中;兑卦一阴交居上，故为少。震卦与巽卦都是长，以阳为先，所以主震宫而为祭祀。应该说明的是，《土司灯仪》所讲的“三阳之首”只是就乾坤所生“六子”而言，不包括乾埒大父母在内。

在乾渖六子之中，其排列顺序是按照交位阴阳先后而定的，但在吳体的仪式操作过程中又是按照方位轮转而展开的。由正东开始，依顺时针转动的方向，而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北、东北，最后是中史。这就是说，其顺序是先四方、四隅，后是中。如果以四方、四隅为外，那么“中”就是“内”。因此，其卦位的轮转是由外而内，由阳而阴。这种仪式的安排体现了自然方位周转的次序。当然，这种次序的确立，只是便于系列的展开。在确军次序之后，《土司灯仪》作者又根据每方卦位所禀赋的德行来拟定颂辞。例如对于“东北方民宫大圣八白星君”:伏以成终成始，潜施造化之功;时止时行，密显归藏之用。司权否泰，主掌兴衰;位次三阳，宫居八白。工既兴于土木，咎恐犯于方隅。实虑过衍，用祈禳谢。颂辞以饱含赞美的情感说，万物有开始有终了，这种周而复始的运作，是由于大圣八白星君，在暗中施行了造化的功德;停止或行动，一切运作为什么那样的有序，就在于星君秘密地释放了归总收藏的妙用。控制通闭之门，主管兴衰变化;位序是乾坤六子中的第三男，也就是少男，宫殿乃是八数之白。今日开工动土我恐怕会触犯四方四隅的神明，实在担忧有造成过错的地方，所以根据法典举行祈禳仪式，答谢神明的保佑。

《土司灯仪》对“八白星君”的颂辞以“成终成始”作为起头，这是以九宫八卦方位的作用为根由的。后天八封方位，即九宫八卦方位，除了中宫总主八方之外，其它八宫乃以艮宫为终结。根据周而复始的事物运行法则，终了同时也意味着事物新的开始，这就是“成终成始”的意蕴所在。既然有终有始，就有造作，而这种自然的造作，平常人是难于体会出来的，因此以“潜施”二字来形容。至于“时止时行”则是《民卦》卦爻辞本有的意义。艮卦本初的象征底蕴乃在一个“止”字。其本体物象是山，而“山”即意味着“停止”。因为一座大山囊立跟前，一时进发不得，当然就应该停止前进的脚步了。但这也不是表示永远“停止”。因为由三画的经卦相重而成六画的别卦，民卦也就意味着两座山相重。“山”上叠“山”，这就是“出”，而“出”就有行动。可见，“止”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是与“行”相对待的，有止就有行，有行亦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