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是不吉利的事,信鬼神者祈神祛邪,以求“逢凶化吉”;信鬼神者以物质的药性治病
“疾病”与“健康”是一对矛盾。对于人体来说.生病无疑是不吉利的事,应该积极治疗。中医治病称做“祛邪”“扶正”,也就是“邪正相搏”,以达到“正胜邪退”的目的。在古代,中国人看中医、吃中药;与此同时,相信鬼神者又祈神祛邪,以求“逢凶化吉”。用现代唯物论的观点看,虽然视鬼神为迷信,但对于信仰者来说却是一种精神的力量。也就是说,以物质的药性治病。
在精神上又起了一种缓解,可说是相辅面行的。现代有所谓“乐疗”者,不是音乐能治病,而是和谐的音响有助于身体机能的舒缓,积极促进医学的治疗。这是精神的作用,也是“逢凶化吉”的一解。
《红楼梦》第二十一回有一个例子说:“谁知风姐之女大姐儿病了,正乱着请大夫诊脉。大夫说:"替太太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了,并非别症。”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大夫问道:
“铮睢县,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神王化行家部司渡要紧。”风姐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给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裳。外面打扫净室,款留两位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目不放家去。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安歇。风姐和平儿都跟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这时,凤姐的女儿才几岁,还没有正式起名,便叫“大姐儿”。所谓“见喜”,是指瘟司部众行化王神麻疹“天花”。在预防天花的牛痘苗发明和普遍接种之前,天花被视为儿童的大病,危险性很大。医生由惧怕而忌讳,出现了“见喜”的称呼,认为痘既发出便可以比较平安。《红楼梦》所描写的是封建社会一个上层大家庭,当孩子生病时,将医疗和迷信夹杂在一起,除了阔绰的条件和场面之外,在做法上是有代表性的。
“痘疹娘娘”是道教的一个神,顾名思义,专掌天花之类的人间事务。据说还有“痘儿哥哥”,都是出痘疹时用来祈禳,以求早愈的。"痘疹娘娘”等当属于所谓“瘟司”系统。据《东京梦华录》《梦粱录》等书记载,两宋时民间纸马铺印有“天行帖儿”。王树村认为:“宋代“天行帖儿”与“五瘟纸”是同类纸马。古代‘天行”是指流行时疫而言,多指“天花”;谓流行病都是天意,有“五瘟使者”执行。元代瞿祜《四时宜忌》引《云笈七签》说:“除夕夜有行瘟使者降于人间,以黄纸朱书“天行已过”四字贴大门,则吉。
在《红楼梦》中有多处写到流行于民间的纸马,成为追求祥和的世俗活动标志。前面所谈风姐的女儿“大姐儿”出过天花之后,在大观园中,与她的曾祖母贾母迎来了一位乡下老太太一-刘姥姥。该书第四十二回说:
刘姥姥住了三天,玩得很开心。凤姐儿笑道:“你别喜欢,都是为你,老太太也叫风吹病了,躺着嚷不舒服;我们大姐儿也着了凉了。在那里发热呢。”------刘姥姥道:“姐儿只怕不大进园子。比不得我们的孩子,一会走,哪个坟圈子里不跑去?一则风拍了也是有的;二则只怕他身上干净,眼睛又净,或是遇见什么神了。依我说,给他瞧瞧祟书本子,仔细撞客着。”
一语提醒了凤姐儿,便叫平儿拿出《玉匣记》来,叫彩明来念。彩明翻了一会子念道:“八月二十五日病者,东南方得之,有缢死家亲女鬼作粜。又遇花神。用五色纸钱四十张,向东南方四十步送之大吉。”凤姐儿笑道:“果然不错,园子里头可不是花神!只怕老太太也是遇见了。”一面命人请两分纸钱来,着两个人来,一个与贾母送果,一个与大姐儿送崇。
果见大姐儿稳睡了。凤姐儿笑道:“到底是你们有年纪的经历的多。---我想起来,他还没个名字,你就给它起个名字,借借你的寿;二则你们是庄家人,不怕你恼,到底贫苦些,你们贫苦人起个名字,只怕压的住。”刘姥姥听说,便想了一想,笑道:“不知他是几时养的?”凤姐儿道:“正是养的日子不好呢;可巧是七月初七日。”
刘姥姥忙笑道:“这个正好,就叫做巧姐儿好。这个叫做“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姑奶奶定依我这名字,必然长命百岁。日后大了,各人成家立业,或一时有不遂心的事,必然遇难成样,逢凶化古。都从这“巧”字儿来。”
在民间的木版神像中,尤其是焚烧的“纸马”,有很多是与疾病有关的,如“百解消灾赐福”“解散消除、化凶百解”和新加坡华人神庙的“禳灾二十相”等,但“消灾”的内容已远远超过了疾病。关于东南亚国家(包括新加坡)华人所用的纸马,是他们民风不改,从家乡带去的。王树村在《中国民间美术史》中说:“新加坡,沙捞越和马来西亚的纸马,都由福建和广东、香港运到东南亚各地的。……内容大都是祈福求安、禳灾避祸。反映了华侨在外,远离祖国惧怕殖民者排华势力侵害的不安心理。”
他介绍说:“新加坡的《改年》一图,是过年必有的纸马。……圈左刻下了侨民的咒愿之文:“太上天尊消灾,民间善男信女恐被悉人暗害,咒念能解,庇佑合家平安,添丁进财,五谷丰登,六畜昌盛。”与此同时焚化求安的,是《太上道祖律令》,又名《禳灾二十相》,新年时和《改年》,银箔共焚化。借此引人注意,防范是非发生,可以避免祸害。二十相即:本方土地,发冷发热、冤家咒诅,是非口舌,飞天七娘、隔饮隔食、朱雀玄武、吉凶二星、五道伤神、螣蛇白虎、男女伤神、拦街截抢,关恨关旬、过天六郎、年灾月杀、草头大王,口牙良魔,无人承助,当年太岁、扬州美女船。图上刻印祈禳文:
‘虚诚奉请当坊社令土地尊神,东西南北中央四路星神,春夏秋冬四季内外男女星神:过往出入,不知冲犯,致生灾咎,欲求平安,理宜设送,今虞具名香果水米,当门祭送。俾其信士身中康泰,百病消除。急急授奏太上道祖律令施行。”二十相中各图不同,“扬州美女图”画一楼船,船头坐一仕女。如西湖画舫。"无人承助’画一人捧伤在地,无人搭救。其他诸相,都是过去殖民地国家里治安不良、法制不强、侨民生命财产无保障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