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纬思想对后世的影响在腐朽与神奇之间转变
儒家所理想的太平盛世不仅是对人间社会,也以大自然的和顺为标志。在《礼记·礼运》中,描绘了这样一种情景:
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椰(薮),龟龙在官沼,其余鸟兽之卵胎,皆可俯而窥也。则是无故,先王能修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故此顺之实也。
意思是说:天上降下甘露,地下流出醴泉;山中的物资自动成为车辆,河里的龙马背着治国之图出现;凤凰和麒麟可在郊野漫游,灵龟和神龙可养在池中;其他鸟兽的幼子胎儿也任人窥视,不受惊吓。这种太平景象的实现,都是由于先王通过修礼而贯彻“义”的精神,以诚信顺理人情的结果。
且不说这种说辞很像宗教的宣传,其中所涉及的现象,也都是所谓祥瑞征兆。
古代的祥瑞征兆,数以百计。粗分一下,可有几种情况:
(1)借用古代神话中的形象,赋予新的内容。如凤凰、黄龙、鸾鸟、麒麟、三足乌、玉兔、九尾狐等。
(2)将传说故事中的动物用来表示某一征兆,如龙马、腾黄,飞菟、腰衾、天鹿、白鹿、白虎、獬豸、灵龟、苍乌、白乌、赤熊、白燕、白鸠、白鱼等。
(3)将现实中的动物神秘化,如玉羊、玉鸡、玉马、白雀、赤雀、赤兔、白狼、白狐、白康、赤乌等。
(4)将自然界动植物的变异现象神秘化,如三角兽、一角兽、六足兽、嘉禾、芝草、赤草、威香等。
(5)想象的奇妙物品附会于植物,如萋莆、营荚、华平、平露等。
(6)以动植物的变异为象征,如木连理、比翼鸟、比目鱼、比肩兽。
(7)出土物、宝物或想象物,如玄圭、玉英、神鼎、金胜、丹甑、玉罂、璧流离、白环、白琯、象牙、黄银紫玉、鸡骇犀、珊瑚钩、碧石、地珠,明月珠、大贝,以及山车、根车、浪井、醴泉等。
(8)离奇怪想,如人头鱼身的“河精”,能言语的后土之兽“趺蹄”,达知万物而能言的“泽兽”,通晓四夷之语的“角端”,天赐美妾的“玉女”等。
以上划分,并非严格分类,只是在性状上较接近者。不难看出,这些祥瑞大都是以动植物为原型,因而变化不大。假如它真的会出现,也不易引起人们的强烈反应,不会产生轰动的效应。
想象力是创造的基础。自古至今,科学的发明和艺术的创作,都是以美好的想象为起点,通过实践使其成为现实。古代儒家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所持的是“中庸之道”,因而对于想象力的发挥,也只能是平实的。既不可能有《山海经》的粗野,也不可能有道家的“大鹏”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势,更不会有墨家“木鸢”升空的技巧。即使如此,不能说没有特点,“平实”也是特点。每个时代的创造,都不可能脱离那个时代的现实和具体条件。汉代正处于封建社会的上升时期,人也豁达大度,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小里小气的。
譬如祥瑞征兆中的龙、凤、麒麟,本来就不是专门为了帝王,在汉代画像石中,早已漫天飞舞,没有什么限定;童子骑麒麟的画面也已出现,成为“麒麟送子”之先祖。
木连理、比翼鸟之类,也成为世俗亲密友好的象征。金胜和玉胜,本是一种妇女的首饰,西王母还处在半原始状态时,就已头戴玉胜,甚至成为她的标志。如果从设计的角度看范莆和莫荚,设计家会拍案叫绝的。那种叶片的装置和转动的方式,岂不是早在1800年之前,就有了电风扇和日历表吗?只是动力不同而已。
面对历史,我们好像站在腐朽与神奇之间;那些谶纬的做法看了令人可笑,也会生厌,但有些祥瑞的形象又是鲜活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陷入其中。我们应该用唯物史观看历史,清醒地看到事物的两方面。就像一条肥美的大鱼,有人提了去做肮脏的交易,那鱼也就成了赃物,鱼怎么会晓得呢?作为文化史的研究,应该深人分析,找出其间联系的纽带,并设法解开这条纽带,把鱼放回水中去。艺术也经常扮演着这样的角色,遇到类似的问题。当然这过程要复杂得多,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不能简单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