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术可能与炼丹术相似，尽管其客观上的成就早已超过炼丹术，十分逼近科学的门槛

风水术末流弊端，尽人皆知。湖北某县一座明代石桥，被术士胡说冲犯了村民的什么，硬遭几位“青年闯将”炸毁。可是这些发生在“文化大革命”中，“四人帮”的势焰如日中天，横扫一切，风水书根本尚未敢张扬。“四人帮”的吹鼓手们口口声声要“破除迷信”，但是很难否认，那场造神运动导致了种种下流感味的沉渣泛起，包括下三烂的风水术突然流行。对此类遇行的抨击，“五四”先暂们早已大张挞伐;“五四”先哲也未尽占先筹，汉朝的王充早已在《论衡》中尖锐批判;何况王充也非首创，孔子就“不语怪力乱神”，孟子也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中国文化传统对愚眛行为本来具有一定的免疫力。

这免疫力之遭破坏，近因正要归于文化大革命带来的政治艾滋病。风水中的沉泛起，邪说横行，引起李渔舟先生的义愤，予以喝，仍属“十分必要”且“非常及时”。但应当区别开以科学态度研究风水的努力，所以我十分赞赏李先生文末一条小注，将何晓昕所著《风水探源》一书子以豁免。风水在学术上的地位，其实大可置于“易学”、“中医学”之列。人们可以不信八卦，拒服中药，但不必反对别人认真研究这些学说。

听说风水术近年在美国走俏，我并不打算引美国人来与我一道无条件支持一切风水术，因此不能给搞歪门邪道的风水术士任何安慰。美国人显然不会为他们的阳宅阴宅立刻劳烦风水术士们去操心。他们不过突然发现中国有此认知图式，又对环境科学具有潜能，因而感到惊喜。好在从现代认知学、诠释学的角度看，被人类彻底认知了的真理也并不多，说不定他们真个研究出一点什么名堂来。这有往事为鉴。古代中西都有炼丹术，西方人炼出了化学，中国人没炼出个啥。人们不好意见公开说中国全民低能，就嘲中国炼丹术士欠高明，或者“哲学”一点，怪中国文化传统不好，这不公道。中国人本来早晚也该炼出化学来的，没炼出来，那也当另作解释，本文姑置不论，但至少不应当否认炼丹术一度是“潜科学”的地位。

风水术可能与炼丹术相似，尽管其客观上的成就早已超过炼丹术，十分逼近科学的门槛，能不能形成一门真正的科学，我们不妨因其有待分晓而郑重对待。诚然，既不能证实，又不能证否，是一切“伪科学”的共性，但这一说法的逆命题未必真:不能说凡不能证实，又不能证否者，必是“伪科学”。即不能证实，又不能证否者，有可能是“潜科学”。任何科学都经历过潜科学阶段。

禁风水之书，若属已行之政，我不敢妄议，但也不敢旗帜鲜明地举手赞成。读书人对禁书之政持保留意见，大概是老生常谈。禁书之政不宜由读书人倡导。但对假风水之名，行丑恶之实，李先生耻之，我亦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