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商已产生变卦思想:晚商置闰方法的变化带来动变天文观的产生,阴阳四象理论逐渐完备
从理论上讲,在由《归藏》向《周易》的发展过程中,必然存在一个由占不变向占变过渡的时期,这个时期应该是在晚商。晚商置闰方法的变化带来动变天文观的产生,阴阳四象理论逐渐完备。
这必然要带来筮占方法的变化,动变思想体现在筮占上就是要求筮占能反映事物的变化及结局,这就是占变。因而,在晚商,必然会产生变卦思想。而这一时期的结束应当是在《周易》筮占规则建立之时。当然,这个时期是否真实存在还是要以古筮中是否存在这种过渡性质的内容为依据。
从古筮资料上看,晚商已可能出现变卦。这里先从古筮资料中成组出现的筮卦说起。下面是张政烺先生发现的四组筮卦,他据此认为晚商已出现变卦:1.安阳小屯苗圃北地出土陶片:夷率,是初爻和二爻动。2.《邺中片羽第二集》(卷上四七页)爵陶范刻文:罩丢,是初爻、二爻、三爻、六爻共四个爻变。3.西周张家坡卜骨:曼叠,是二、三、五、六共四个爻变。4.中鼎铭文之末:露盖,是五、六两个爻变。需要说明的是,张老并未说明为什么这些卦就是变卦,似乎只是依据成组出现的现象及筮数有变化来断定的。
这当然不足以说明它们就是变卦。因为成组出现的卦未必就一定是变卦。在《归藏》占法中存在着每占同时筮出两卦,结合两卦卦象分析筮占结果的做法,而且这种做法较常见,前文所引的《包山楚简》中的《归藏》筮卦以及后文将要论及到的《国语·晋语四》中的“贞《屯》悔《豫》”筮例就是这样。那么怎样判断成组出现的卦象是否是变卦卦象呢?这需要从两个方面来考察,第一是占辞,看占辞中是否具有变卦的内涵(这当然以通晓占变法则为前提);第二是看两卦筮数之间是否存在合乎阴阳动变法则的关系。尤其是其中的第一个方面是主要依据,筮数形式在实质上其实并不具有独立的依据价值,因为即使是筮数之间具有合乎动变法则关系的两卦也未必一定就是主卦和变卦,筮数结果总是具有偶然性的。据此而论,张老发现的四组筮卦都没有占辞而只存在卦象,认为它们是变卦显然依据还不够充分。但笔者认为,它们确实有可能是主卦和变卦。筆者在前文“动变观的形成和发展"一节中曾指出,依据“三年一闰”,阴阳之道有"极",是为阴极“八”,“八"已有“极则反”的反变趋势,只是被循环观局限着。随着晚商天文动变观念的出现,这个“极则反”的思想得到进一步确认和发展。在这四组卦的左边的四卦里,“八”都变成了右边的“七”(“一"与“五”并存,一就代表“七”,参“筮数阴阳爻化”章)。《系辞》说:“变化者,进退之象也。”这里八变为七,就是表现为一种退。因而,笔者认为这四组卦确实有可能是主卦和变卦。至于别的三个筮数五、六、七的变化则呈现出一种无规律性,这种复杂变化可能与卦象及筮数组合方式有关,可能是阴阳动变法则还没成熟的反映,因为这时“归余于中”出现不久,动变思想处于形成阶段。就此而论,这应是《归戴易》在晚商被改造,以求能反映动变的阴阳之道的证明。这种规律性与无规律性的同时出现恰可以表明着一种不成熟性和过渡性。
明确展示出过渡痕迹的筮卦是前文已引用的《左传》襄公九年所载的穆姜筮例,“遇《艮》之八。史曰:是谓《艮》之《随》”。穆姜才被软禁到东宫的时候曾经占了一卦,卜问是否还能出来,所筮得的卦象是“《艮》之八”,史官说:这叫《艮》之《随》,并随后用《周易》解占法则作了解释。所谓“八",是指由两个第数八组成的太阴之象,属于《归藏》筮占规则。这一点在第五章第二节中有专门的阐述,兹不赘言。从史官所作的解说来看,以《归藏》筮法筮得的《艮》卦也可以与《周易》筮卦贯通起来,因而《艮》变成了《随》。在变法上,六爻之中除了第二爻之外的其他五爻都发生了反变。这个筮例表明,《归藏》筮卦中含八的卦象也可以变化。而在传统上《归藏》是不能占变的,即不会出现变卦现象。显然,从不能变发展到可以变,这一过程的产生只能是在晚商天文观发生变化之后。虽然单就这一例还难以总结出这一过渡时期的法则,但它确凿地展示了《归藏》筮卦在出现八的时候可以与《周易》贯通的事实。这种贯通方法无疑是《归藏》向《周易》发展过渡过程中产生的方法。这个筮例虽然记载的是春秋末期的事,但它却明朗地证实了这种过渡形式的存在不是一种虚构,而含有“八”的卦象会发生变化无疑也是对前文所阐明的《归藏》义理法则在晚商发生变化的形式(即阴极八先变)的一个证明。
因而,郑玄说“《连山》、《归藏》以不变为占",在祖甲之前,这话应是毫无疑问的,但在晚商及周初,这话就有问题了。从《归藏》的不变到《周易》的变,必然存在一个过渡时期,这个过程中必然存在着观念的不断修正和占则的变化,从这些修正性的内容的出现到成熟的《周易》占变法则的形成,应是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这期间融人了许多代的巫史们的劳动和创造。那么,这个阶段是应该划入《归藏易》还是《周易》呢?笔者以为,这个过渡阶段虽然在改变着旧的《归藏》体系,但它并没彻底抛弃这个体系,它只是企图在旧体系中加入新的动变宇宙观,所以它还坚持着旧的筮法。而新的动变宇宙观的一个必然结论是动变优先,乾阳统率一切的思想,它的正确表述必须通过对《归藏》“坤一乾"仪序的颠倒来实现。这一点在旧体系中是没法完成的。因而在抛弃旧体系之前的任何改造原则上都不是新体系的内容,虽然它是新体系必将包含的活性因素。那么,《周易》体系确立的标志是什么呢?是《周易》筮法的确立,是“九、六"二数的变数地位的确立。“九、六”作为标准的变数,不仅能完满地体现“物极则反,极处生变”的思想,符合“期之日",“万物数”两个标准,而且,“乾阳”的主导地位(阳大阴小)因之确立,“乾一一坤”仪序得以彻底改造过来。由天文求筮法,求占则,由筮数求卦象,由卦象求吉凶,这个《易》占的内在结构在具体操作上便表现为筮法是《易》占的逻辑起点。因而《周易》体系的正式确立当以大衍筮法的确立为标志。大衍筮法的确立又以筮数“九”的出现为标志,这已是西周中期以后的事。文王演《易》,应是当时商王室及众多诸侯贵族们、巫史们企图改造《归藏》体系的一个反映,它不能作为《周易》存在的依据。只是因为西伯成了周朝的主要创始人,才使得后人只知西伯,不知他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