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易学固是独树“扫象阐理”的新帜,《周易》体制及阐理方式的改变,援传连经始于费直
中国易学发展到三国时期,发生了一次根本性的转变。转变的主要标志,是王弼以“扫象阐理”为宗旨的《周易》学说的兴起。这位仅度过二十四个春秋的杰出易家所创之说,以振聋发聩的气势冲垮了两汉易家沿袭了四百至年的“象数〞学积弊,独标新帜,改变了一代学术风气,开辟了宋代《周易》义理学之先河,并影响了中国此后一千多年易学发展的历史。
王弼易学固是独树“扫象阐理”的新帆,但他也并非全盘废齐汉代易学的传统学说,而是在有所继承、有所批判的前提下建立起一套清新深邃的易学体系。从学术源流方 面寻讨,王弼《周易》学说的某些特色,如采用经传参合本《周易》、偏重于以《十翼》解经等,实是远承西汉《易》师费直之学。因此,在评述王弼易学的全面贡献之际,对他的学术承传问题也不可略而不述。
就王弼易学超越前人、独步千古的非凡建树言之,约有三个主要方面:一是改定《周易》体制,以建立阐述《易》理的基础;二是提倡“得意忘象”说,以揭明阐述《易》理的重要途径;三是推行各种条例,以深人辦析《周易》哲理的精奥意蕴。下文拟针对这三方面略做分析。
《周易》体制及阐理方式的改变
《周易》经传文字的分合体制,是易学史上的一个特殊现象。王弼对《周易》体制的改易更定,实为关涉到《周易》经传参合本以确定性的规范程式流传一千多年的重要问题。而王弼之改定《周易》体制,又是在沿承西汉费直、东汉郑玄的基础上完成的。
前文已述,《周易》古经原只是六十四卦符号及卦辞、爻辞。春秋战国以后出现的《易传》七种十篇,汉人称为《十翼》,原皆单行。自汉代易学振兴,学者遂将经传参合并行,此后易家所言《周易》者,通常兼及经、传。然细考流传至今的经传参合本《周易》,其编定过程,则是滥筋于西汉 费直,修订于东汉郑玄,完成于三国王弼。
(一)援传连经始于费直
据《汉书.艺文志》著录:“《易经》十二篇,施、孟、染丘三家。”颜师古注:“上经及《十翼》,故十二篇。”王应麟《汉志考证》引孔颖达云:“《十翼》,谓《上条》《下象》《上系》《下象》《上系》《下系》《文言》《说邯》《序非》《杂卦》。”由此可知,西汉施、孟、梁丘三家易学,兼及六十四卦和《十翼》;其治《易》之内容,既包括经传,实为《周易》的经传合编本立下重要基础。
汉代初叶,《易》立于学官者,唯杨何、施雠、孟喜、梁丘贺、京房诸家“今文”《易》。费直之学以“古文“为主,故末立学官。《汉书•需林传》称其:“长于卦筮,亡章句,徒以《彖》《象》《系醉》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按,宋吴仁杰《集古易自序》云〝《汉书》本误以‘之言’字为“文言”’,似可从)《艺文志》又云:“刘向以中《古文易经》(颜师古注:中者,天子之书也;言中,以别于外耳)校施、孟、梁丘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亦日:
费直传《易》,投琅琊王璜,为费氏学,本以古文号《古文易》,无章句,徒以《彖》《象》《系辞》《文言》解说上下经。汉成市时,刘向典校书,考《易》说,以为诸易家皆祖田何、杨叔元、丁将军,大义咯同,唯京氏为异。向又以中《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三家之《易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范畔《后汉书》云:京兆陈元、扶风马融、河南郑众、北海郑玄、频川荀爽并传费氏《易》。
显然,费《易》虽未立学官,其在民间流传至广。费直治《易》的主要特色有二:一是,以“古文”《易》为本;二是,无章句,唯以《十翼》解说经意。“古文“《易》传自先秦,盖于《十翼》文字独详,故费氏专主其说,援以解经,则经、传参合本之《周易》由是滥筋。故北宋王尧臣等撰《崇文总目》云:“凡以《彖》《象》以文言杂人卦中者,自费氏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亦指出:
凡以《彖》《象》《文言》等参入卦中,背祖费氏。东京苟、刘、马、郑皆传其学。王弼最后出,或用郑说,则弼亦本费氏也。
所谓〝自费氏始”“皆祖费氏”,乃逆推授传连经之根源。至若费直用之《周易》本,如何将《十翼》参人经中,则因费《易》亡佚已久,未可详考。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即贵直以《十翼》解说经旨,传授其学,其门徒或后学必据以述作“章句”,所成“章句”中的《周易》文本体例末必一致,故当时流传之经传参合本《周易》亦必多种。
《经典释文•序录》论及费氏《易》时,曾引《七录》云:《费氏章句》四卷,残缺。”《隋书•经籍志》著录:“梁又有汉单父长费直注《周易》四卷,亡。”《旧唐书•经籍志》:〝《费氏周易林》二卷,费直撰。”《新唐书•艺文志》:〝《费氏周易逆刺占灾异》十二卷,费直,又《周易林》二卷。”上引资料所及,既有费氏《易》“章句“之属,又有占验之学。视《汉书》谓费直“亡章句”,可知诸书当为费氏门弟子或后学所撰。吴承化先生《经典释文序录疏证》谓:“疑后世为费氏学者附益之。“然后学既承费易学说撰为〝章句”,人各为例,《周易》经传次第亦纷然莫能一致;至东汉郑玄之学兴,遂更为童理,而经郑氏修订的经传参合本《周易》乃盛行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