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筮占《易》学理论的失传与探索思路:先秦筮占《易》学理论失传于东汉
先秦筮占《易》学在汉代因儒家义理之学得到官方抬举而衰落。在秦代,始皇焚书,不及卜筮。因而先秦象数《易》学的许多内容在西汉仍然存在。焦赣所作的《易林》就是一部专门讲述《周易》变卦的书,书中依据《周易》爻变及静卦的四千零九十六种情况拟写了四千零九十六条象辞。这说明西汉时期《周易》的象数占法理论仍然存在。京房作为汉代新象数《易》学的代表人物,他是焦赣的学生。他的《易传》的特征是把先秦象数《易》学与五行学说结合起来论说灾异。京房虽然自成一家,学列官府,但他学自焦赣,他的《易》学中必然继承着焦氏的先秦象数《易》学思想。因而刘向在考察汉代几家《易》学的异同时发现,“唯京氏为异,党焦延寿,独得隐士之说”,只有京房《易》不是出自田何,与焦赣《易》同类,得自隐士。京房又授殷嘉、姚平、乘弘。这说明,西汉时期先秦象数《易》学的部分内容由于京房《易》列于官府而在官学中仍有传承,但它不是作为独立的先秦《易》学来传授的,因为京氏《易》已是汉代的新象数学,它已不可与先秦象数《易)学同日而语。
东汉官学中仍设有四家《易》学,《后汉书·儒林传》说:“施、孟、梁邱、京氏四家,皆立博士。”但是,建武中,范升传孟氏《易》,以授杨政,而陈元、郑众皆传费氏《易》。其后,马融亦为其传,融受郑玄,玄作《易》注。荀爽又作《易》传。自是费氏兴,而京氏遂衰。
这个记载表明:一方面,以“明灾异”为特征的京氏新象数《易》学衰于东汉;另一方面,以《易传》解说《周易》古经的费氏古文经《易》学在东汉兴起;京氏《易》学的衰落与费氏《易》学的兴起有关。这个记载反映出,东汉时代,《周易》的筮占理论实际上已经失传。因为就“术”的发展来看,京房《易》虽因继承有焦氏《易》而必然地继承有《周易》的筮占思想,但京《易》占法本质上已不与《周易》占法同,京《易》在西汉的兴起本身就意味着先秦(周易》占法的被替代。二百余年后,京《易》又衰落,《周易》的筮占理论还存在几许呢?实际上已经失传了。因为就“学”的发展来看,人们已处在寻找《周易》古经本义的时期,经师们企图用费氏《易》阐明《周易》经义,但费氏《易》本质上是儒家《易》,它“徒以《彖》(象》《系辞》十篇《文言》解说上、下经",它没法真正阐明《周易》古经的本义,故而东汉经师们的《易》注对《周易》古经中的一些内容或是付之阙如,或是见解各异。这说明,《周易》筮占理论在此时已经失传,否则经师们会轻易地解读《周易》,而不会求助于费氏《易》学来为《周易》作注了。《周易》筮占理论在东汉已失传,据此又可推知,作为先秦的另外两大筮占体系《连山》、《归藏》的筮占理论就更没可能有传承了。因此,先秦筮占理论失传于汉代。
据史书记载,三国时的管辂、东晋的郭璞都善于卜筮,世有“管、郭之术”的美誉。依据史书所载的两人的事迹、言论、占例看,他们仍然通晓先秦筮占的部分思想。《三国志·魏书·管辂传》说:“观辂书传,唯有《易林》、《风角》及《鸟鸣》、《仰观星书》三十余卷,世所共有。”由管辂所用的书籍来看,他仍会《周易》的筮占之术,因为他重视《易林》,《易林》虽为汉人著作,但实际上反映的是先秦象数《易》的占变思想。从管辂的言论来看,他所遵奉的确实也是先秦《易》学思想。他崇奉司马季主所说的“夫卜者必法天地,象四时,顺仁义”之说,虽然此中“顺仁义”无疑有儒家《易》的倾向,但“法天地、象四时”却是先秦筮占之学的本源性思想。他在抒发自己的志向时又说:“当世无所愿,欲得与鲁梓慎、郑裨灶、晋卜偃、宋子末、楚甘公,魏石申共登灵台,披神图,步三光,明灾异,运菁龟,决狐疑,无所复恨也。”管辂平生惟一的愿望就是与东周时代的著名卜人、占星学家共同进行探测阴阳造化奥秘的事业。他所提到的这些人都是先秦的天文学家和著名卜人,他把自己与这些人并列,说明管辂是以这些人的思想为正宗的。因而说,管辂仍然通晓部分先秦的象数《易》学思想。然而管辂的《易》学是博采众家,自创居多。他在具体筮占中不仅运用了五行思想,而且运用了古代音律学,内容博杂,“反覆谴曲,出入无穷”,以致别人没法学得。所以管辂身后就没有人再能用他的方法了。
据《晋书·郭璞传)载,郭璞也善于筮占,并且集积有验筮例六十多个,撰为《洞林》。就例中的象数思想看,郭璞确实仍会象数占术。管、郭之后,擅长卜筮的人虽每每见载于史,但考察其事,所用之术多与古法无关。偶有号称擅易者,究其所用,也只是汉代象数之学的末流而已,能用先秦象数占术者则史不见书。
故而自东汉开始,先秦筮占理论已经失传。后世之人虽多方探索却一直如人大海,唯见波涛,不见边际。先秦象数《易》学似乎已是一个永远难解的谜。然而,虽说古代筮占文献稀少,出土材料也有限,而且又多不能作自我解说,探明先秦象数《易》学似乎已成不可能的事,但依据现有的材料,探明先秦象数《易》学的思想确是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