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占卜实例：扈谦的占筮生涯
无独有偶，在《洞仙传》卷一-一中，我们又读到另一个精于《易》筮的仙人故事传说。主角扈谦，系魏都人，他生性放纵怪诞，不因衣裳破碎而感到羞耻，嗜好饮酒，不择精粗，经常唱着这样一首歌谣:风从牖中入，酒在杯中摇。手提四十九，灵光在上照。巍巍聚著下，独向冥中笑。这首歌谣可以说正是扈谦《易》生涯的写照。因为其中所出现的数字“四十九”正是《易》筮实际使用的数。《周易·系辞上》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五十根著草，挂一不用，以象太极，只以四十九根来占筮。好像天地神明之灵光就在头顶上照耀着，似乎可以百筮百中，所以在冥冥之中发笑。这真是活龙活现地把自己的占卜生活显露了出来。
据载，扈谦经常在建康后巷许新妇店前为人筮卦，每次一卦，收费--百钱;每日限筮五次，得五百钱。过此，即使有人给千钱让他筮一卦，他也不干。他的养母就住在尚方门外路西，有养女三四人，自行料理。扈谦每日送三百钱供养母，剩下的两百钱作为饮酒和接济贫寒人之用。扈谦筮卦在晋代颇有名气。《洞仙传》称:
晋海西旦出，见赤蛇盘于御床。俄尔失蛇。诏谦筮卦。
《易林》曰:晋室有盘石之固，陛下有出宫之象。海西曰:“可消伏不?”谦曰:“后年应有大将北征失利。以三万人逆之于寿春北，此灾可消。”明年秋，桓温北讨败绩，咎豫州刺史袁真不为后援，诛真，还镇石头，废海西，立简文。温妾产，息玄至艰难。谦策曰:“公第西北六间马敞坏，竟便产，是男儿，声气雄烈，当震动四海。”温赐谦钱三十万。谦云:“谦用筮，钱常患不尽。且交，无容钱处，请还公库。”温不听。许氏以空槛借谦贮钱。俄而，夫人复送钱三十万。谦从得温钱，后日筮三卦以供养母，以温钱饮酒，求能酣客，不问识与不识，群聚极饮。于是，远近嗜饮客随谦者众……后母夜亡，谦旦还，云“因绿尽矣”而去，不知所之。数日，许氏家人于落星路边见谦卧地。始谓其醉，提手牵引，唯空衣无尸也。
《洞仙传》描述，晋朝海西在早展的时候外出，他看见一条赤色的蛇盘伏在皇帝的御床中。过了一会儿，赤蛇就离开了。海西下诏书，请扈谦前来筮卦。启谦筮卦之后，引用《易林》的话并且作了发挥，说:晋朝的宫室有如盘石那样的坚固，而陛下您却有被赶出皇宫的迹象。海西说:“能不能消除这个灾祸?”扈谦说:“后年应该有位大将军北征失败。只要用三万人逆行于寿春北部这个灾祸就可以消除。”明年秋天，大将桓温向北讨伐失败。他归咎这次失败是因为豫州刺史袁真没能及时给予后援，于是诛杀袁真，回归镇守于石头那个地方，他废掉海西的帝位，立了简文为帝。这时候，桓温的妾即将生产，呼吸玄急，相当困难。桓温又请扈谦筮卦。扈谦筮后断定说:“桓公屋宅西北部有六间马房坏了，不用着急，事情完毕就会生产。这是个男儿，他的声音气息雄大激烈，应该要震动四海。”果然如扈谦所说。温要赐给扈谦三十万钱。扈谦说:“我扈谦为人筮卦，所得来的钱很多，常常感到使用不完。暂且交回，因为没有储存钱的地方，请归还公家的钱库。”桓温没有按照扈谦的话办，依然要给谦钱。温之妾许氏以空槛借给扈谦储钱。一会儿，桓温夫人又送给扈谦三十万钱。扈谦无奈，只好收下这笔钱。后日，又为人卜三卦以供养母，而把扈谦给的钱用来饮酒，他邀请好酒量的“酣客”，不问认识与不认识，聚集在一起痛快淋地畅饮一番。于是，远近嗜好饮酒的客人有很多跟从扈谦。后来，扈谦的养母在一个晚上去逝，扈谦早上就连忙归返。处理完丧事之后，扈谦说:“因缘已经尽了。”他说罢就离开，不知去向。儿天以后，许氏家人在落星路边看见扈谦躺在地上，开始以为他喝醉了，就用手牵引他，可是一提才发现只有空衣服，并没有尸体。《洞仙传》这个记载显得颇为“神”，其间当有故弄玄虚之处;不过，却也反映当时上层人物对启谦是很笃信的。他先后为两个要人筮卦，一个是晋废帝海西，另一个是被历史学家作为叛逆典型的武将桓温，并且皆“奇中”。扈谦的死给人们留下了一连串的疑点。文中所谓“空衣无尸”，用道教的专有术语来说即“尸解”成仙。这不过是对死亡的一种理想性解释，但他既然被当作尸解仙，则其《易》筮异闻就会在道门中流布。
像张巨君、扈谦这种既精通《易》筮又被奉为仙人的神异故事，在唐代以前的道教典籍以及正史、野史中为数不少。他们的活动或神异故事势必在道教界发生影响。此外，还有一些被奉为“神仙”的《易》筮专家，他们本身既信仰道教，又有《易》象数学的著作传世，这对道教的影响就更大了。种种迹象表明，《易》占在道教中是很受重视的，过去有些学者在描述道教发展历史的时候干脆立了“占卜派”。尽管这种道派划分尚有待推敲:但对于我们评估《易》筮在道教中的作用来说是有参考价值的。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首先应该承认道教在历史上存在种种占卜活动是客观事实，不需回避的。至于这种占卜活动的性质以及在现实中的影响，则属于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道教历史上的占卜活动不是偶然发生的，而是具有深厚的社会背景的。在道教发展时期，这个社会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易》筮风气。那时，有许多所谓《易》筮高人受到了社会的推崇，道教对这些人也相当赞赏。如管辂、翻、干宝，道教典籍或者为他们立传，或者赞赏其所谓高超的技法。由此可见，道教占卜绝不是一种孤立存在的现象，我们只有从历史文化的深层次上来把握这个问题，才能真正揭开其流行与发展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