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不并言”,乾坤不同时而有,其功能亦不等同
叶适依其八卦起源说,又提出乾坤不并立说,进而批评了《系辞》“一阴一阳之谓道”和”易有太极“说,在哲学上否定了各流派的太极观。其论乾坤两卦的关系说:
且易之始画也,独乾而非坤,故家之赞乾也,有乾而无坤,及其赞坤也,顺承乎天而已。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是非坤不足以配乾,非乾坤不足以成易,而独乾非坤,有乾无坤之义隐矣。乾道变化,务正性命,充满覆载,无非乾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则阴为无预乎阳,阳必有待于阴,而乾之功用褊矣。(《习学记言•周易四》)
此是对《系辞》文“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句、“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句、“乾坤毀无以见易"句的批评。“独乾而无坤”,就画卦的过程说,指先画阳奇,后画阴偶,谓《周易》之卦象始于阳奇。叶适认为,乾坤两卦《彖》文,即阐发此种义理。如其赞乾卦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论天有生物之德,而不及坤。其论万物之性命,则说“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亦未及坤。至于其赞坤卦,则说“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又以顺天为其美德。意恩是,天德乾道自有生物之功、无须依靠坤的势力,此即“独乾而非坤。”据此,他认为《系辞》关于乾坤并称的观点,与《彖》文不合;所谓非乾坤并立无以成易,阳必待阴方有生物之功等说法,都是缩小了乾的作用。又其评乾卦上九爻《文言》句说:
乾为易之主,非他卦爻错相成之比,故其为初也潜而隐,而非不可用也。其为四也跃而进,而非必求用也。至于上,则道成且革矣,故爻以为亢而有悔,而象以为盈不可久,明其将变而之阴尔,非若传之所谓也。且始终皆道,奚位之择?独乾御世,奚民之求?功则由己,奚辅之待?后世不知乾所以成易,而指成易以论乾,是以其言若此也。(同上)
《文言)以“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位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解释爻辞“亢龙有悔。“叶适认为,就卦画说,乾卦纯刚,无阴阳交错之象,故其初爻为潜而隐,至上九爻其道已成,成则变革,所以《象》说:“盛不可久”即将变而为阴。从初到上,皆为刚阳之道,其见于人事,既不择位,亦不求民,功劳由己,无待贤人之辅。意思是乾道自成,无须阴的势力成就其功业。所谓“乾为易之至”,“乾所以成易”,就画卦说,谓卦始于阳奇;就义理说,谓刚阳之道,统率一切。由此得出结论说:
易于乾坤不并言,盖因乾而后有地也;天地则并言之矣,盖有天则必有地也。彖称坤厚德栽物,德合无疆,先迷失道,后顺得常…先后得丧之间,作易者戒之,则坤之广,宜若配地者。至乾以元统天,以六御天,正性命,合太和,皆有待于乾而后能,则乾之为大,非配天者也。考德者不明乎此,则阴阳错行,刚柔杂施,何以出首万物而用九乎!(同上)
此论,是针对《系辞》文“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广大配天地”说的。“乾坤不并言”,是说,乾坤不同时而有,其功能亦不等同。“天地则并言之〞,是说,天地并立,同时存在。其论点是,依乾坤《彖》文义,坤道之广,尚可配地,可是,乾以元统天,又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则大于天,不能与天相配。因为乾不配天,则不能说其静专而动直,即不能以阴阳错行解释乾道,如朱熹所论。可以看出,叶适的”有乾无坤“说,不是否认坤或阳的势力的存在,而是指〝乾坤不并言”,即乾坤不能相提并论,如其所说乾以其刚阳之德,出首万物,不靠阴柔之力。值得注意的是,他为了论证这一观点,认为“乾地不并言”“天地则并言〞,又把乾坤同天地对立起来,这便同前面所引的“有天而未有地”的说法相不盾了。这种逻辑上的失误,是由于其对乾道的解释,偏离了取象说,没有摆脱理学派取义说的影响,故此说后来遭到了王夫之的尖锐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