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适的独阳无阴说,以易学中的理论思维解释中庸之道
叶适的独阳无阴说,在易学哲学史上是很少见的。此说的意义是,以刚阳为积极的东西,阴柔为消极的东西,尊刚健而贱柔顺,以刚健为事物发展变化基本原则,此即他所说的“道者,阳而不阴之谓也。”其目的在于提倡积极的进取的和坚韧不拔的刚毅精神,是对南宋统治阶级苟且偷安、萎靡不振的社会风气的批判,同其抗金的政治立场是分不开的。就其易学哲学说,他推崇刚阳之德,是对传统的阳主阴从说的阐发。但他由此否认“一阴一阳之谓道”这一命题,认为阴作为阳的对立面,对阳的变化不起什么作用,这又否认了阴阳互相渗透和相辅相成的辩证法。叶适有《进卷•中庸》一文,其论中庸说:
道原于一而成于两,古者之言道必以两。凡物之形,阴阳刚柔,逆顺向背,奇偶离合,纪纬纪纲,皆两也。夫岂惟此,凡天下之可言者,皆两也,非一也。一物无不然,而沉万物?万物皆然,而记其相掉之无穷者乎!交错纷纭,若见若用,是谓人文。虽然,天下不知其为两也久矣,而各执其一以自遂,奇谲秘怪,蹇陋而不弘者,皆生于两之不明⋯然则中庸者,所以济物之两而明道之一者也;为两之所能依而非两之所能在者也。(《水心別集》)
此是以易学中的理论思维解释中庸之道。按此说法,中庸即对立面双方相互依存,废一不可,此即“道原于一而成于两”,“济物之两而明道之一者。”此”一”指统一。下文说的“各执其一以自遂”,“—〝指对立面的一方。“为两之所能依而非两之所能在〞,是说,中庸之道不是讲对立面的存在,而是讲对立面不可偏废。叶适此论,其主要倾向是讲两点论,反对“各执其一〝的一点论,用《周易》系统的语言说,即“一阴一阳之谓道”,虽仍带有调和论的彩色,可是,其在《习学记言》中,由于主张卦画始于一,推崇刚阳之德,又提出“独阳无阳”说,此说虽未废阴,但终究是割裂了阴阳相互联系的一面,倒向了“执一以自遂”的形而上学,甚至否认二者可以转化。
如否卦九五交辞说:“其亡其亡,系于苞桑。”《系辞》解释说〝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提出三不忘说。叶适指责说:“呜呼!吾未见处危乱之世而自谓治安者也。”(《习学记言 •周易四》)认为处于危难之世,只要坚持刚阳之德,自可抵制阴的势力,从而不肯承认安和危、治和乱、存和亡可以互相转化,此种观点,未免过于天真。事物的变化是复杂的和曲折的。就人类生活说,刚健不息是一种美德,但一味逞強,或刚悦自用,则走向反面。阴作为消极势力和否定的因素,如果善于处理,可以转化为积极的因茶或起积极的作用。就这一点说,老子的“柔弱胜刚强“说,有其合理的内核。叶适作为儒家学者,竭力排斥老庄之学,进而否认《系群》中的两点论,不肯吸取对立学派中的合理因素,这种维护儒家传统观念的宗派主义立场,是其理论上失误的原因之一。
叶适的易学还评论了太极观念。关于太极,他曾说:
故君子之用易英切于象文者,所以备一卦之事者也。有卦则有易,有易则有太极,太极立而始终具矣。因而两之而变生焉。故夫两者所以明变,而六者所以为两也。(《水心別集•进卷•易》)
“因而两之”,即“因八物而两之”指两单卦重叠而为六画之卦。有六画之卦,则有刚柔爻象之变易,此即“两者所以明变,而六者所以为两也”。“易”,指《周易》一书。“太极”,按其文意,指最高准则。叶适认为,《周易》的内容是由卦、爻、《彖》《象》四部分构成的。卦指八单卦,爻指刚柔交象。有八卦,方有《周易》,此即“有卦则有易。”有《周易》一书,也就有了处理事物的最高原则,此即“有易则有太极。”有了最高原则,事情之终始也就具备了,此即“太极立而终始具。”他不以太极为卦画之根源,也不以太极为世界的本原,而以其为人事的最高准则,是受了《洪范》中“皇极”概念的启发。他著有《皇极》一文,其中说:“夫极非有物,而所以建是极者则有物也。”(《同上•进卷 •皇极》)是说,皇极是依据事物的情況而建立起来的处理事物的最高准则。他以此义理解释易学中的太极,也是对传统的易学观念的一种扬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