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

《悟真篇》在运用诗词以暗示内丹修法的时候也常常涉及《周易》象数学,主要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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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内丹气功学的概念与思维方式系出于外丹学,而外丹学的建立又是以易学为本的。所以,大凡讲内丹的书几乎都离不开易学的理论和概念。作为一部在道教气功学说史上占有极重要地位的著作,《悟真篇》更是这方面的典型。该书首列《丹房宝鉴之图》就是明证。作者以“精神”列于“玄门”两侧,以玄门配乾阳之象;以“气血”列于“牝户”两侧,配坤阴之象;又以土罗络木火金水;以三层之“悬胎鼎”应于《易》之三才;以玄武、玉兔、月魄、黑锡等配坎卦;以朱雀、金乌、火龙、朱砂、日魂等配离卦。这一切都体现了《悟真篇》取法《易》象的思想。该书在开头绘制了《丹房宝鉴之图》虽是为了增强读者的内丹修炼感受性,但在客观上却为后人研究道教气功养生学与《周易》的关系问题提供了图文并茂的资料。

循着《丹房宝鉴之图》的路径,《悟真篇》在运用诗词以暗示内丹修法的时候也常常涉及《周易》象数学。这主要见于如下数端;

《悟真篇》在运用诗词以暗示内丹修法的时候也常常涉及《周易》象数学,主要是什么原因?

其一,论“翻卦象”。《悟真篇》七言诗第五首云:虎跃龙腾风浪祖,中央正位产玄珠。果生枝上终期熟,子在胞中岂有殊?南北宗源翻卦象,晨昏火候合天枢。须知大隐居鄌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虎跳跃,龙飞腾,大风卷浪狂涛出,百川归海汇中央,中央结成一玄珠。果实生在枝条上,栽树之人盼果熟;父精母血合生子,中元结丹有何殊?南与北,辨宗脉,渊源深远翻卦象;子午卯酉知时辰,火候进退合天枢。需知晓,大隐士,合光同尘不异俗;何必执意进深山,独守静室成偏孤?这首诗谈到了内丹修炼之初有关丹田的位置以及体内坎离二气的关系等等问题,接着在第五句中就正式地出现了“翻卦象”的提法。

所谓“翻卦象”,这是就效法天地运行而炼内丹的意义说的。古代的天文历法学家为了表示日月运行的周期,曾经把《周易》六十四卦排在一个圆圈上并配上十二地支、二十四节气、二十八星宿等等、这种法式被道教气功养生家所借鉴。早在《周易参同契》中便已将这种法式用以指导修炼过程。《悟真篇》正是在此等基点上提出“翻卦象”之说的。按照天地运行的规则,《悟真篇》以乾坤两卦象征内丹鼎器(人体),以坎离为阴阳二气(炼内丹之药物),其余六十卦合于一月三十日,循卦炼功。早晨,“屯卦”用事,表示“进火”;晚上,“蒙卦”用事,表示“进水”。如此循序渐进,到了三十日,终于“既济”与“未济”两卦。卦终则复始,由既济、未济回到了屯、蒙。如果把这六十卦排在一个环形图上,“屯”“蒙”与“既济”“未济”就构成首尾衔接关系。由首到尾,再由尾到首,这就是“翻卦象”的第一层意义。

“翻卦象”还有另一层意义,这就是“颠倒坎离”。《悟真篇》七言绝句第十五首云:

日居离位翻为女,坎配蟾宫却是男。不会个中颠倒意,休将管见事高谈。

以日为本象的离卦处南方阳性的位置,但它却成为女性与阴性事物的象征;以月亮为本象的坎卦处于北方的位置,但它却成为男子、阳性的象征。如果不知道其中颠倒翻转的意蕴,请不要班门弄斧、高谈阔论。

在后天八卦方位中,离卦在南方配火,为阳;坎卦在北方配水,为阴。可是,在《周易》有关“乾坤生六子”的构想中,离卦为中女、为阴,坎卦为中男、为阳。这就是“颠倒”的寓意所在。再从卦象上看,离卦两阳爻在外,一阴爻在内;坎卦两阴爻在外,一阳爻在内。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又是一种颠倒。既然有颠倒就有反复,于是,“取将坎位中心实,点化离宫腹里阴,从此变成乾健体,潜藏飞跃尽由心。”此谓:把坎卦中的阳爻抽取出来填补离卦中的阴爻,离卦就恢复成乾卦之状“=”。这种构想与陈抟“无极图”中关于“复归无极”的观念是一致的,其用意乃在于还老返童,但其根基却是《周易》的逆数之道。

其二,论“三五”。《悟真篇》七言律诗第十四首云:三五一都三个字,古今明者实然稀。东三南二同成五,北一西方四共之。戊己自居生数五,三家相见结婴儿。婴儿是一含真气,十月胎圆入圣基。

这首诗的意思是:三、五与一共有三个字,这看起来非常浅显,可是从古到今真正明白其中奥妙的实在太稀少了。东方之数三与南方之数二共成五,北方之数一与西方之数四相合也是五,戊已土位居中其数仍是五。东南、西北与中的数相合共事,这就像母亲结婴一样。“婴孩”是个整体,蕴含着“真气”,内丹修炼如十月怀胎,数足自然“胎圆”而超凡入圣奠定仙道根基。

这首诗出现的数字是有排列规则的。“三”在东面,“二”在南面,两者相加是五;“四”在西面,“一”在北面,两者相加也是五,中间土位自含五。东南西北中共有三个“五”。《悟真篇》这种象数符号思想来源于《周易参同契》。魏伯阳在该书的中篇说:“三五为一,天地至精,可以口诀,难于书传。”这是运用《周易》的生数符号原理来暗示元气流向。俞琰解释:“三者,水一火二合而成三也。五者,土也。三五为一者,水火土相与混融,化为一气也。斯时也,玄黄相杂,清浊未分,犹如天地混沌之初。少焉,时至气化,无中生有,则窈窈冥冥生恍惚。恍恍惚惚结成团,而天地之至精孕于其中矣。”这其中的“三”是什么?俞琰讲得很明白,那就是居于北方的水“一”数与居于南方的火“二”数相合而成,而“五”乃是居中的“土位”本有的数。什么叫“三五为一”?那就是:北水、南火与中土相交融成为一个整体。在这样化成“一气”的时候,玄、黄之色浑然一体,没有清浊之分别,就好像天地尚未分化的样子。等到一定的时日,气化流行,“无”中而生出“有”来,只感到茫茫然恍惚变化,天地“至精”就在这种状态中产生。俞琐这没话是从水火士三者关系着眼进行解释的。从其解释可知,魏伯阳《周易参同契》的数本具有符号的意义,它们可以转换成东西南北中,又可以转换成木火土金水。《悟真篇》对这种“气功符号学”作了发挥,其本旨就在一个“合”字,“三”与“二”合就是木与火合;“一”与“四”合就是金与水合;“三家相见”就是东西南北中五气朝元而结内丹。所以无名子有云:“龙属木,木数三,居东;木能生火,故龙之弦气属火,火数二,居南;二物(木火)同元,故三与二合而成一五。虎属金,金数四,居西;金能生水,故虎之弦气属水,水数一,居北;二物(金水)同宫,故四与一而成二五。二五交于戊已中宫,属土,土数五,是成三五也。三五合而成丹。

丹者,一也。此三者结成婴儿,实稀有也。”从这种解释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悟真篇》的“婴儿”乃是一种比喻,其精髓所在就是运用早已为《周易参同契》所重视的《易》数符号原理来指导内丹修炼活动,以达到聚气的初步目的。

《悟真篇》在运用诗词以暗示内丹修法的时候也常常涉及《周易》象数学,主要是什么原因?

其三,论“火候盈虚"。如何修炼内丹,掌握“火候”是关键的一环。《悟真篇·西江月》第十二首云:

不辨五行四象,哪分朱汞铅银?修丹火候未曾闻,早便称呼居隐。不肯自思已错,更将错路教人。误他永劫在迷津,似凭欺心安忍?作者从术数发展历史出发,结合自己的思考,对以往的许多问题加以揭露和批评。他深刻指出,不能辨别木火土金水“五行”和太阴、太阳、少阴、少阳“四象”,怎么能够分清楚什么朱砂水银之黑白?修炼金丹,还没有听说“火候”的事就宣称什么隐居,这实在是无根基。不肯思考一下自己的过错,反而把错误的东西又传给他人,将别人引入迷途遭受劫难,这样自欺欺人于心何忍?

《悟真篇》这首词反映了作者对“火候”问题的高度重视。其中所言“五行”与“四象”本身即贯穿着易学的基本法则。

如何掌握火候呢?《悟真篇》认为,其大要所在就是明了天地阴阳消息的规律。它说:天地盈虚自有时,审观消息始知机。由来庚甲申明令,杀尽三尸道可期。

天地的盈满与虚空本来就有它运转的时令,审度观照其中的阴阳消息,这才能明白机要所在。庚申甲子的交替从来是时令变化的关节点,知晓其中的奥妙所在,从而斩尽杀绝身体中的“三尸虫”,那么得道升仙的目标就是可以预期的了。按照《悟真篇》的看法,天地运行是有规律的。如果上升到《周易》的阴阳范畴来认识,那么“盈”与“息”乃是阴化为阳,而“虚”与“消”则是阳化为阴。阴阳的消息是有迹象显示的,抓住了其迹象就可以深入,知其本质。譬如月亮的出没,汉代的易学家经过观察之后制定了八卦“纳甲法”。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借之以描述内功之运作法门。《悟真篇》将《周易参同契》的纳甲法蕴含于其诗歌中。它强调了顺应天地运行节律来掌握炼功“火候”的思想,表明了作者对于抓住阴阳进退时机的自觉认识。

不过,《悟真篇》通过易学卦象来说明“火候”操持,这并不是要人们拘泥于卦象。它说:卦中设象本仪形,得象忘言意自明。后世迷徒惟泥象,却行卦炁望飞升。

这是说,易学中的卦象本是物象的模拟,看卦象是为了更好地掌握其内在的旨意。得其意则可以忘其象,得其象亦可以忘其言。

但后来一些学徒却执着于卦象,跳不出其藩篱,他们津津乐道于所谓“飞升”,只不过徒劳面已。

《悟真篇》告诉人们要“得意忘言”,不拘泥于卦象,这种思想出自魏晋易学义理派代表人物王弼。这就说明《悟真篇》作者在阐述内丹学原理时也注意到义理思想的融摄。他所告诫的“忘”字在丹法操作过程中实在非常重要。实际上,这是走向内丹高境界的一个“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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