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于物,以物寓意:装饰当成艺术的外壳,其本身就会言之无物,令人乏味
两千多年前,韩非子讲了一个“买椟还珠”的故事。说“楚人有卖其珠于郑者,为木兰之椟,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翡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此可谓善卖椟矣,未可谓善鬻珠也。”(《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这是一个装饰得非常考究的盒子,使用最好的木料,并且用香料薰过;盒子上镶嵌玉石,缀以翡翠。用这样的盒子盛了珍珠去卖,买者却留下了盒子,退回了珍珠。
这是说明形式和内容的关系极不相称,将主次倒置了。如果将这两者体现在一件作品上,其难度会更大。无怪早期的绘画,古人很少画植物,直到汉代,也难得有花草入画。所以有人将装饰称做花花草草,以为不能表现深刻的思想。这种认识,可能与远古的“生物意识”有关,尤其在男女之间的婚姻问题上,表现得最为直接。闻一多说:“文化发展的结果,是婚姻渐渐失去保存种族的社会意义,因此也就渐渐失去繁殖种族的生物意义,代之而兴的,是个人享乐主义,于是作为配偶象征的词汇,不是鱼而是鸳鸯,蝴蝶和花之类了。幸亏害这种‘文化病’的,只是上层社会,生活态度比较健康的下层社会,则还固执著旧日的生物意识。这是何等鲜明的对照。”他引了一句扬州民歌说:“‘城里的琼花城外的鱼,花谢鱼老可奈何!”
让不事生产的城里人去作装饰品,乡下人是要讲实用的。”'从事艺术的人都知道,艺术作品最怕内容空洞。如果把装饰当成艺术的外壳,其本身就会言之无物,令人乏味。记得五十多年前陈之佛先生给我讲图案原理,一开头就强调防止“虚饰”,不要走“罗可可(Rococo)”的路。所谓“罗可可”。是18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一种装饰风格,在形式上排斥庄重严肃而崇尚纤细轻巧,喜用柔顺的曲线和金碧辉煌的色彩,显得烦琐、奢华,给人以浮夸、虚假之感,在设计上称为“虚饰”。
这种装饰风格主要流行于法国、德国、奥地利及欧洲其他国家的建筑、室内陈设和装饰艺术的其他方面。它产生于法国专制政体没落时期。所以也称“路易十五样式”。
“罗可可”一词系由法语的“rocaille”转化而来,意思是华丽的贝壳。
路易十五(1710-1774)时期,法国反封建的启蒙思想广为传播,呼声甚高;至路易十六(1754-1793),封建制度被推翻,王位被废黜。这一时期,正值我国清王朝的雍正(1723-1735)和乾隆(1736-1795)年间。雍、乾时期的装饰风格也是雍容烦琐,据说在东西方之间已有相互影响。作为宫廷艺术,之所以在装饰艺术上走了这条路,奢侈享受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更重要的,就像一个人,不过是心虚说大话面已。
纹样是装饰的重要部分,但不是唯一内容。换句话说,装饰是个大概念,纹样是装饰属下的一个小概念。因此,装饰与纹样不能等同。所谓“无装饰设计”的提法是讲不通的,在理论上不能成立。如果连形式之美都没有了,艺术设计还做什么呢?欧洲人滥用装饰(主要是纹样和装饰性明显的线形)延续了许多年;20世纪初有人从建筑出发,提出了“装饰与罪恶”的命题,也影响到其他设计领域。字里行间,由“装饰与罪恶”变成了“装饰的罪恶”,对装饰大加讨伐。'装饰无罪,是人用得不当。一个贪吃的人多吃了饭食,胀得肚子难过,怎么能不怪自己,而说饭食有罪呢?糊涂的观念必然会酿造出错误的理论,搅乱了是非,其本身就是“罪恶”。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是因为那“华丽的贝壳”太吸引人了,以致形成多余的堆砌。现在电脑普及,使用方便,又出现了这种情况,是特别须要警惕的。对于传统艺术来说,向来强调艺术的人文内涵和教化作用。既然“文以载道”如车之载物,那么,再华美的车也要装载,不装载的车是没有用的。
装饰之车载着吉祥的内涵,不仅充实了装饰的内容,也会使内容增色。现以《猫蝶图》为例,但它怎么会变成了《耄耋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