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企图通过《易》之体用关系把道家的物理之学与儒家的性命之学统一起来
邵雍在物理之学上推崇道家,在性命之学上推崇儒家,这种有所区别、有所选择的倾向性表现得非常鲜明。《观物外篇》说:
老子知《易)之体者也,五千言大抵明物理。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日:“倏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此尽已之性,能尽物之性也。非鱼则然,天下之物皆然。若庄子者,可谓善通物矣。
庄周雄辩,数千年一人而已。如疱丁解牛曰:“踌躇四顾。”孔子观吕染之水日:“蹈水之道无私。”皆至理之言也。
《春秋》循自然之理而不立私意,故为尽性之书也。
人言《春秋》非性命之书,非也。
颜子不迁怒,不二过。迁怒二过,皆情也,非性也。不至于性命,不足谓之好学。
孟子著书,未尝及《易》,其间《易》道存焉,但人见之者鲜耳。人能用《易》,是为知《易》。如孟子可谓善用《易》者也。
邵雍企图通过《易》之体用关系把道家的物理之学与儒家的性命之学统一起来,以老子为得《易》之体,以孟子为得《易》之用,合二者而用之。朱熹批评这种做法是”体用自分作两截”,”二程谓其粹而不杂,以今观之,亦不可谓不杂”,康节之学似老子”。(《朱子语类》卷一百)实际上,朱熹的这个批评是出于学派门户之见,带有意识形态的偏狭性,近似于邵雍所指斥的那种“以我观物”的心态。而邵雍则是”以物观物”,气度恢宏,不存畛城,立足于宇宙一元的太极整体现,力图摆正儒道两家的地位,而使之统一于《易》道。这种理论探索自有其哲学上的深厚的依据,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并不是像朱熹所批的那种把体用分作两截。
在邵雅看来,易学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先天之学明体,后天之学人用。就一般性的哲学原理的层次而言,体用相依,体不离用,用不离体,体者言其对待,用者言其流行,此二者不可分作两截,故先天与后天彼此相函,体与用合为一体,是同一个变化之道的两个不同的方面。但是,从宇宙演化的具体的历史过程来看,先天与后天以唐光时期作为确定的分界线,唐光以前为先天,唐尧以后为后天。
其所以如此区分,关键在于唐尧以前的历史主要是宇宙的自然史,缺乏人的因素、社会的因素和主体性因素的参与,即无人事之用,而唐光以后的历史则主要是人类的文明史,在这个时期,如何发挥人事之用来创造人类的业绩占了主导的地位。根据这和区分,邵雍认为儒道两家的学术思想,研究的对象互不相同,研究的成果各有所长,以老子为得《易》之体,以孟子为得《易》之用。道家的物理之学着重于研究宇宙的自然史,可称之为“天学”,对先天之体有独到的体会。
儒家的性命之学着重于研究人类的文明史,可称之为“人学”,对后天之用阐发得特别详尽。由于天人之学分中有合,合中有分,自其合者而观之,则天人互为表里,道家的“天学”与儒家的“人学”会通整合而形成一种互补性的结构,统摄于《易》之体用而归于一元,尽管老子与孟子学派门户不同,分属道儒两家,仍然是体用相依,并未分作两截。邵雍的这一番论证,不仅在逻辑上经得起推敲,能够自圆其说,而且深刻地揭示了《易》道的本质,妥善地摆正了儒道两家在易学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