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十力推崇的孔子以及孔子“真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孔子和孔学
这里涉及一个重要问题:熊十力尊本的孔子,究竞是真的孔子还是经他改制后的孔子;他阐发的究竟是孔子的真经抑或是自己的政治理想?这是正确理解《乾坤衍》一书之关键。
从书的内容来看,辨份部分声称要发扬孔子真经,广义部分叉以道统自居,力求发掘孔子作传的本义并释经。从这些现象看,熊十力是尊孔的。然而拔开托古借圣的层层迷雾我们可以看到,熊十力实质上不是育目尊孔的而是志在改孔的,他尊奉的是改制后的孔子。
熊十力宣称,真正的孔子即大道学说早在秦代焚书之后基本己绝迹,而历代传下的孔学几乎都是小儒作伪而成的小康之学。漫漫两千余年,正是这些伪孔学的异端邪说统治着人们,只有摒弃它,真正的孔子精神和大道学说才能发扬光大注。以此态度对待历代孔学,与其说是尊奉真的孔子,不如说尊奉改制后的孔子更为怡当。因为他所尊奉的是谁也不了解的具有新兴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的孔子,而他所反对的则是历代封建统治阶级推崇的孔子。
必领注意到,熊十力推崇的孔子以及孔子“真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孔子和孔学。和历代一些思想家采取的“六经注我”的方法一样,他的孔子是按他的理想化装过的,他的孔学也是经他理智之光折射出来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的体现。
梁启超曾说过,每个时代的孔子都有其时代风貌。熊十力把历代的孔子一概否定,只承认经他改制过的具有资产阶级民主理想的孔子,真可谓是当代对孔子实行最彻底,最全面,最大胆改造的首创者。
熊十力多次申明,他研究易学不是把它作为书斋里的学问来赏玩。而是为了探索中华民族长期停滞不前的思想根源。他是在辛亥革命以后研讨佛学和易理的,代表了中国知识分子对辛亥革命的反思和探索。他在《乾坤行》序言中说道〝余伤清季革命失败又自度非事功才,哲研究中国哲学思想,欲明了过去群俗,认清中国何由停滞不进”。这段序言为熊十力借助孔子阐发革命思想提供了极好的注释。显然,要真正理解《乾坤行》以及熊十力的学术思想体系,(熊氏之学包括其“体用不二、翕辟成变”的本体论宇街论、 “崇有尊生自强主动乾乾奋进”的人生论“观察略辦,反求自识”的方法论认识论等方面),光读《乾坤衍》一书是不够的,必须对熊十力个人生活经历和时代背景及其本人的其他重要著作如《体用论》等有个总体的了解。例如《乾坤衍》第一部分《辨份》全依其晚年另一重要著作《原儒》(1956)而言其精要。《原儒》序言称:“更拟撰两书,为《新唯识论》羽翼。曰《量论》、日《大易广传》。两书若成,儒学规模始粗备。”但 1952 年《新唯识论》最后删定本,只见《境论》,并无《量论》(即熊十力自释为其“知识论”),终亦未见《大易广传》(自释为内圣外王之学,相当于其“人生论”,但他晚年著作《原儒》和《乾坤衍》,实际含有上述内容。惜乎《量论》终未成为专著问世,否则在条理细节方面会更严密完整清晰,而其基本理论当已备见于《原儒》和《乾坤衍》。
他鉴于西方文化哲学基础部分在于自然科学包括生物学范畴的生命起源、精神与物质问的究竞关系,自分子生物学发展到量子生物学以来,自然科学最新理论已影响哲学问题,熊十力晚年对此极表兴趣和关怀,亦以未素习自然科学为憾。虽然他一直认为:哲学家心中的宇宙,是和自然科学中的宇宙相同但又不完全一致,折学家的字宙是包括人和社会一齐在内的宇宙,而自然科学的宇宙乃是客观的物理宇宙,他始终反对在哲学上将宇宙观(本体观)与人生论(包含社会观)分裂破割为二,这种观点备见于包括《乾坤行》在内的熊氏哲学著作。
熊十力于 1968年逝世后,1979 年3月27 日上海党政领导机关举行隆重的“熊十力先生追悼会”,给以高度评价。1985 年 12 月,北京大学、武汉大学、湖北省政协等单位联合发起在湖北黄州举行了“纪念熊十力先生诞生一百周年学术讨论会”,盛况空前,特别是在大会开幕词中,公开引用原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童必武于 1965 年给熊十力的信中赞语“兄治哲学背景,不仅弟理解,吾觉之士亦多能理解也。”以及陈毅元帅赞称熊十力“我觉之诤友”。熊十力哲学体系中包含的民主革命理想(反对神权,否定帝制,“树立人极”,“宏大人道”,“荡平阶级”,实行民主”,“同于大公”,“协于至平”,等等),恰如大会开幕词所说那样,是“跳动在熊先生评史说经著作中的反映时代精神的思想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