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辞传》记载的易学发展历史错误之一：观象制器内容违背史实

从第二段文字开始,都是在讲圣人利用卦象发明创造出具体器物和用法的思想。但是,这一内容存在着严重的问题,它违背了历史实际。在客观上,人类历史上的重大发明都是以人类的社会实践活动为基础的,而且这些重大的成就并非都出自圣人,更不是来自于圣人观察卦象时的智慧的灵光。

考察《世本·作篇》的记载:“句芒作罗”,“芒作网。”依据这一记载,发明罗网的是句芒,而不是伏羲氏,句芒是伏羲氏的臣。张澍稗在为《世本》所作的“集补注”中还提到另一种说法:“《抱朴子》:太吴师知蛛而结网。”《抱朴子》中有太昊(即伏羲氏)取法蜘蛛所结的网而发明出罗网的说法,但葛洪并不认为罗网是伏羲氏取法《离》的卦象发明出来的。

《世本》又说:“共鼓、货狄作舟。”舟楫是共鼓、货狄发明的。共鼓、货狄是黄帝的臣。张澍粹在“集补注”中说:“澍按:《玉海》引《世本》云:古者观落叶,因以为舟。当是宋注。又按:共鼓见木可以浮水而渡,即刳木为舟。化狐见鱼尾画水而游,乃剡木为楫以行舟。”舟楫的发明是受到落叶漂浮于水上现象的启发,另一种说法是,共鼓看见木头可以漂浮于水上,于是挖空木头做出了船,化狐(即货狄)看见鱼用尾划水就能游动前进,于是砍削木头做出了楫。但都不是取法《小过)的卦象。此外,张澍粹还收集有番禹始作舟、弃作舟、工倕作舟、虞姰作舟、伯益作舟等不同的说法。

《世本》又说:“垂作耒耜。”“垂作耨。”来耜、耨都是垂发明的。垂是神农氏的臣。张澍粹还收集到关于垂的生活时代的不同说法:“澍按:高诱注《淮南子》、郭璞注《山海经》并云;垂,尧巧工也。而《玉篇》云:倕,黄帝时巧人名。此云神农臣,未审何本。《路史》云:垂,句龙子。夫神农作耒耜见于《易》,为斧斤,作组耨,见于《周书》矣。”

《世本》同时又说:“咎繇作来耜。”由此来耜的发明者可能不止一人。但无论是垂还是咎繇,这里都没有说他们是由于得到《益》的启发而发明出来耜的。

此外,《世本》中还记载了车、服牛、乘马、集市、弓箭等事物的发明历史。考察网罟、来耜、舟楫等这些作为生存基础的工具的发明,无疑应该都是出自于生活、生产实践。而且,它们中的许多事物的诞生时间都应该比八卦早。它们在被发明的时候一定受到过某种具体现象的启发,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这种启发现象一定不是八卦。而《系辞下传》中的“圣人观象制器”思想则认为,远古的那些重大发明是圣人在观察卦象时受到启发而由圣人创造发明出来的,这显然违背了客观的历史实际。

不过,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笔者并非要否定“圣人观象制器"这一说法。考察历史实际,新器物的发明每每是因为得到具体现象的启发,如鲁班发明锯子,墨翟发明风筝,共鼓、货狄发明舟楫,等等,都是因为得到具体现象的启发,因此“观象制器”说是真实的历史经验的记载。古人所说的“观象制器”应该是指这种创造发明过程,其中的“象"是指自然界中的某一具体现象,而不是指卦象。卦象作为一种文化,的确具有启发性功能,但是,《系辞下传》记载的这些发明在事实上并不是由于得到卦象的启发而发生的。《系辞下传》的这一内容表明,“圣人观象制器”的思想被改造了,它背离了原始本义,"象”被说成是卦象。

考察“圣人观象制器"思想被改造的痕迹,它始出自《系辞上传》:《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这里明确地说出了“以制器者尚其象”,这里的“象”无疑是指卦象,而且这种卦象运用方法被标明属于四种“圣人之道”之一。它与《系辞下传》的卦象应用历史无疑是前后照应的。在这段文字的末尾，又说:“曰:'《易》有圣人之道四焉’者,此之谓也。"可知这种“圣人观象制器"思想出自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