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筮法中的哲学: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不论是《周易》一书,还是它所包含的筮法,其产生之初都是以占筮为目的的。筮法从其本质上讲就是数。虽然在它产生之初,原始社会的人们也许会认为它很神秘,很不可思议,并因此对它产生某种程度的敬畏,但是随着人们数学知识的进步,这种初始的神秘色彩逐渐地被剥蚀无余。至晚在春秋时期人们已经认识到“筮,数也”。随之而来的则是人们失去了以前那种对筮法中数字意义的敬畏,开始对它进行客观的思考。在此基础上,筮法与占卜就有了更深层意义上的分离。占卜仍旧局限在以“神”的启示来决定人的行动,而筮法则开始在“神启”的幌子下兜售个人对事物的判断,甚至是个人的人生观、宇宙观。筮人们在占筮实践中反复研究提高占筮准确性的方法,并因此朦胧地认识到客观规律的存在。
尽管筮法在内涵上有着种种的变化,但是筮法在产生初期并没有摆脱其占卜的实质,直到孔子改造《周易》一书,用《传》的形式阐明其中包含的哲学思想,才赋予《周易》筮法以全新的、不同于其原始神秘自然数的哲学思想。
孔子在《系辞传》中记录了当时的筮法,同时指出,当时的人们对《周易》这部书有着不同的认识,“《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但并没有记录下当时通行的占法。联系《论语·述而》中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知,孔子之所以不对占法进行记录,一定是因为占法的内容仍旧是以对鬼神意志的崇拜为基调,难以与孔子本人的哲学思想并容。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周易》筮法中包含着丰富的哲学思想,而绝不仅仅是为了占卜的目的才出现在《系辞传》中。
《周易》一书在体例上独具特色,它不是分章、分篇,而是以卦为章,以爻为节。这就使它在内容上形成一个特有的框架,既有自己独立的形式和完整性,同时也对其他思想具有排它性。孔子在为《周易》作传时,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周易》这种特殊的体例。孔子所采取的解决办法是,把具体的、特殊的思想放在对卦爻辞的诠释中,这就是《彖传》《象传》《文言传》;另外作《系辞传》《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从抽象的高度谈卦爻辞、卦象、筮法中包含的普遍规律。其中关于卦爻辞与卦象的论述虽然丰富,但是不在本书所要讨论的范围之内,这里仅就筮法中包含的哲学思想谈几点认识。
筮法中的哲学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周易》筮法中所包括的正是《周易》哲学对宇宙本原这个哲学最根本问题的回答。
《系辞传》中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把这一段话与《系辞传》中谈筮法的一段话相对照,我们可以看出,筮法在论述宇宙万物的产生时遵循着如下的模式。
由上表可以看出,筮法哲学的宇宙观当中包含着五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太极,代表天地生成以前宇宙的初始形态。
第二个层次是两仪,代表着矛盾对立的双方以及自然界、人类社会两方面的最基本规律。
第三个层次是四象,代表春夏秋冬四季,也就是自然界中的各种运行变化规律。
第四个层次是八卦,代表自然界的八种事物,也代表事物的八种属性,这是从整体的角度把握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所有运行、变化、发展规律,并将这一切归纳为八种性质,也就是《说卦传》中所说的:“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巽,人也;坎,陷也;离,丽也;艮,止也:兑,说也。”
第五个层次是六十四卦,代表宇宙万物的发展模式,是将宇宙万物按其发展特点编排成六十四种具有规律性的发展轨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易》一书才对六十四卦都赋予一个特定的意义,并在《彖传》与《杂卦传》中加以说明。《杂卦传》是以精练的语言对每一卦的性质加以概括,而《象传》则是对每一卦的性质展开说明,二者出发点不同,所采取的方式不同,但其目的却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说明卦具有特定的含义。而这种特定含义也就是六十四卦作为事物发展六十四种模式所具有的特征,也就是其中包含的特殊规律。
上述这五个层次的宇宙生成论,在《周易》筮法中都有具体的反映。
筮法以49根蓍草集于一处开始自己的占筮运算,这代表着宇宙初始阶段的太极。占筮的第一个步骤“分二”,象征着由原始的太极中生成代表最根本规律的两仪。筮法的第二个步骤“挂一”,代表从天地(阴阳两仪),也就是自然界的运行、发展中,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产生出人以及人类社会。筮法的第三个步骤“揲之以四”,代表着自然规律中最为重要的、与人类社会关系最为密切的四季运行规律。从更深层次上讲。对四季运行规律的认识也就是对宇宙天体运行规律的认识。筮法的第四个步骤“归奇”,指“揲四”所代表的自然界的运行、变化、发展规律之外的所有规律,也就是人类社会的运行规律。最后,筮法通过得出六、七、八、九四个数字,把筮与六十四卦联系起来,完成自己的占筮过程,同时,也是把对宇宙运行变化的大规律运用到具体事物的发展与变化中,以总的规律指导对具体事物的认识,也就是总结具体规律。
从另一个方面说,上表又可以作如下解释。
全表反映的是自然界或人类社会某一方面的一个大系统,太极可以说是代表着整体的系统,或者说是统一体,而两仪既是代表着子系统,更重要的是代表着统一体内矛盾斗争的双方。四象,既是又一层次的子系统,同时也代表着矛盾对立的双方中还存在着不同的力量内涵,换言之,就是指统一体内除主要的矛盾双方之外,还有处于次要地位的矛盾对立的双方。八卦,是更低层次的子系统,同时也在暗示着矛盾双方之中又可以分成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比如:主要矛盾中之主要方面与次要方面,次要矛盾中之主要方面与次要方面,等等。
从两仪到八卦的三个层次中,其变化的区别在于逐渐增加阴爻阳爻的数量,而每一次在原有基础上的增加,都是把原来的象一分为二,显示出其思想体系中的辩证内涵。
六十四卦则是更下一级的子系统,同时又是统一体范围内的具体事物。
六十四卦共三百八十四爻,是以每卦六爻代表着事物发展、否定、发展、否定之否定的发展过程中的六个阶段,所以古人在占筮活动中是运用六十四卦及每卦六爻来判断吉凶,面不是运用太极-两仪-四象-八卦这一系列概念来判断吉凶。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策既代表着最低层次的子系统,又可以说是代表着事物六十四种发展模式之下的各个发展阶段中量的积累、局部质变等等一系列微小的变化。
在这一庞大的体系中,筮法是与六十四卦密切联系的。通过六、七、八、九四个数字以实现从筮法到六十四卦的转换。这样就将筮法中所表示出来的太极-两仪-四象的系统发展阶段,与八卦一六十四卦一三百八十四爻所代表的系统发展阶段连接起来。面最终以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策作为这一系统论述的结尾,是从卦爻中走出,重新与筮法所标志的内涵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