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补”是指“采阴补阳"了;房中采补的理论和道教有着很深的关系
《寿世保元》一书有云:“男子破阳太早,则伤其精气;女子破阴太早,则伤其血脉";《三元延寿参赞书》也说:“精未通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体有不满之处,异日有难状之疾",“未笈之女天癸始至,已近男色,阴气早泄,未完而伤”。说明人倘若过早的"偷吃禁果"就会影响正常生理发育,危害身体健康,所以中国历代医家、养生家都主张青少年不可近欲,更不可以早育。因为年岁尚轻的人气血尚未刚壮,而胎孕生育又必然会耗伤人体大量精血。就如孙思邈在《千金方》中说:"字育太早,或童孺而擅气",“生子愚痴,多病短寿"。可见,"早欲"和早育不仅会对自身十分有害,也会危及下一代。
应该说,最传统的房中术理论中的大部分内容,还是有其科学道理和借鉴价值的。但是很快,所谓“采补”的理论掺杂了进来,竟逐渐成为了房术的核心组成部分,使其走向了邪途歪路。
所谓采补,其实囊括的内容很广,方法也很多,如采气、采日月精华等。但是在房中术中,“采补”就仅仅是指“采阴补阳"了。房中采补的理论和道教有着很深的关系。实际上,道教创立之初就吸纳了房中术。道教宗师张道陵,就是后世所说的“张天师",就长于房中采补之道。《太平广记·神仙传·张道陵》道:“本太学书生,博通五经。晚乃叹曰:‘此无益于年命’,遂学长生之道……其治病事,皆采取玄素,但改易其大较,轻其道尾,而大途犹同归也。"这里提到的“玄素”
即《玄女经》和《素女经》,都是房中术的经典著作。由此可知张天师经常用房中术来给群众治病,他还向其徒众传授房中术作为修炼之法;
“故陵语诸人曰:*尔辈多俗态未除,不能弃世,正可得吾行气导引房中之事,或可得服食草木数百岁之方耳。""可见,房中采补和道教的渊源可是不浅。
早在战国时期,在四川青城山一带就已经形成了一个所谓的“房中炼养派",并尊容成公为始祖。容成公也称容成子,是道教兴起前后崇奉的一位传说中的人物,后很快被道教尊为正式的神仙,号称是黄帝和老子的老师。道家典籍《列仙传·容成公》云:"容成公者,自称黄帝师,见于周穆王。能善补导之事,取精于玄牝。其要谷神不死,守生养气者也。发白更黑,齿落更生,事与老子同。亦云老子师也。”这里的“玄牝”、“谷神不死"之语原出《老子》,本是来比喻“道”的,此处变成了房中之事的术语。
既然容成公是老子的老师,且"事与老子同",那么老子自然亦是精于采补之道的。于是,《列仙传·老子》中就有了“好养精气,贵接而不施”之语,至于其真实性值得商榷。随着道教的传播和宣传,这种说法依然流传了下来。武则天时期著名的章怀太子李贤曾召集学人给《后汉书》作注,在《后汉书·方术传》的注中就引用了此语,并进一步解释说,“御妇人之术,谓握固不泻,还精补脑。”
由于汉代很多人都相信容成公和老子均行房中术以致寿,于是房中采补盛行一时,从宫廷开始弥漫至民间。自宫廷始很容易理解,因为统治者有这个条件,而且所谓的房中采补、御女等内容都符合统治者们追求淫乐,同时又期望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心理需要。比如《汉书·王莽传》里记载王莽“日与方士涿郡昭君等于后官考验方术,纵淫乐焉”。在后宫考验方术,“纵淫乐",想必就是房术无疑了。还有曹操,他也很相信这一套。
西晋张华著的《博物志》里记载:“魏时方士,甘陵甘始,庐江有左慈,阳城有郄俭。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不食,悉号二百岁人。凡如此之徒,武帝(曹操)皆集之于魏,不使游散","皆为操所录,问其术而行之”、“甘始、左元放(左慈字元放)、东郭延年,行容成御妇人法,并为丞相所录。间行其术,亦得其验。”这里的左慈,就是《三国演义》里“戏曹操”的那位道士,就擅长房术。曹操把他和其他方士都召集到身边来,便于学习研究"御妇人法"。
曹操的儿子曹丕在其名著《典论》里也记述了此事:“颍川却俭能辟谷,饵伏苓;甘陵甘始名善行气,老有少容;庐江左慈知补导之术;并为军史。初,俭至之所,伏苓价暴贵数倍。-----后始来,众人无不鸱视狼顾,呼吸吐纳。…--左慈到,又竟受其补导之术,至寺人严峻往从问受,奄竖真无事于斯术也。"这段话里提到太监(寺人)竟然也去学房中术,可以想见当时房术流行的盛况。
房中采补的理论和方法除了医家有所记述外,很大程度上是由道教中人传承的。宋徽宗赵佶就曾向茅山第二十五代宗师刘混康求"广嗣之法","广嗣之法"就是房术在道教里的别称。到了明、清时期,传说大名鼎鼎的张三丰就是房中术传承人之一,因为据传《采真机要》、《十二龙虎交弃之法》等采补之术就出自他手。下面我们就简单说说采补本身。
“采阴补阳"有两个层次,低一级的是所谓"交而不泄,还精补脑"。所谓“交而不泄,还精补脑"。简而言之,就是闭固不泄,使精液逆行上脑。采补理论中把男性精液视为极其珍贵的生命之液,把人脑视为主导衰老的关键,并且认为精液和大脑都是由肾来生发和主管的。
据此相信精液不泄,使其上行至脑可以达到巨大的补益效果。这完全是一些古人臆想得出的结论,现代科学告诉我们,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忍精不射,精液都只会进入膀胱,随小便一起排出,根本没有什么途径“上行人脑”。即便精液逆行入了脑,但其成分主要是水和蛋白质,根本不会对人脑有什么补益的作用。况且,长期忍精不射反而可能引起男性后尿道和膀胱充血,引发性后尿频,影响性欲,甚至会导致前列腺炎。
可怜的是很多古人都笃信这一荒谬之说,在意念控制和特殊手法都无法奏效的情况下,竟然开始使用药物了。据五代时陶谷所著的《清异录》记载:“昌黎公愈晚年颇亲脂粉。故事,服食用硫磺末搅粥饭啖鸡男,不使交,千日烹庖,名火灵库,间日进一双焉。始亦见功,终致绝命。"昌黎公就是大名鼎鼎的韩愈,连身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一代文宗都相信这套玩意,最终导致服用自制的春药而死,真是让人唏嘘不止。
而所谓高级别的“采阴补阳",即交合过程中,在自己不泄的基础上通过特殊的意念控制和方法去采取对方的精气,使自己获得最大程度的补益,就更让现代人气愤了。它彻底抛弃了早期传统房术中两性和谐的理论,只把性交作为滋补男子、延长男方生命的手段,完全无视女性的身体和感受,甚至将女性变成了实验品,置于性工具的地位。
基于这种野蛮的理论,“采阴补阳"把被采补的女性称为“炉鼎”,这是源于道家的炼丹术。原本的炼丹术也是一种方术,是指用铅、汞等矿物配合药物炼化出所谓有“驻颜不老”、“长生不死”功效的丹药,炼丹的设备就是“炉鼎”。随后内丹术出现了,即主张凭借人体自身内部的精气神与天地元气相通,在人体内自我炼化出一种精华物质“内丹”的方术。内丹术很快成为了中国古代人体修炼方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部分修练方法迅速和房中采补结合到了一起。所以“采阴补阳”对男性来说就变成了“炼内丹"的一种途径,既然是炼丹,女性自然就被当作了炼丹的工具,被引申比喻成了“炉鼎”。
不仅如此,采阴补阳之术还对所采的对象还做出了要求规范。比如作为“炉鼎”的女性须是“十五六岁以上,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面貌光润,皮肤细腻,声音清亮,语音和畅者",“若元气虚弱、黄瘦、红水不调,及四十岁上下者不可用也”(见于明朝洪基著《摄生总要·安置炉鼎篇》)。另如:“女子十五至二十五,补阳和血,美颜色,悦精神,节而行之,能成地仙;二十五至三十五,我施彼受,虽无裨亦无大损耗;四十以上,能致疾;若天癸既绝,如枯枝吸水,不异鬼交,杀身而已。男子精血,少如膏雨,壮如露零,枯嫩含滋,春芽吐润,老大如霜雪,使红颜萎黄凋谢耳。”(见于清代褚人获著《坚瓠集》)
这一理论还要求“御女”的数量不能少,认为"常御一女,女精气转弱,不能大益人"(见于《玉房秘诀》),“人常御一女,阴气转弱,为益亦少"(见于《房内补益》);最好是"数数易女则益多,一夕易十人以上尤佳”(见于《医心方引玉房秘诀》),“但能御十二女而不复施泄者,令人不老,有美色。若御九十三女而自固者,年万岁矣。”(见于《千金翼方》)
荒唐啊,纵观历代统治者,无论如何研习所谓采补之道,纵欲贪淫的下场就只是短寿夭亡。“令人不老”,"年万岁矣"都是可笑的自我陶醉、虚妄的痴人说梦。
“房中采补”这种糟粕理论从一个侧面表明了生活在中国古代封建枷锁下的女性所受到的人格侮辱和身心摧残,是中国古代封建男权社会龌龊面的极端体现。我们在继承和发扬祖先留下的伟大文化的同时,一定要对其中的有害成分加以摒弃。只有这样,才是对传统文化真正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