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万物之间,一切对立的事物,都是相互包含、相互渗透的
王夫之则以“亡国孤臣”自居,以《周易》“为精义安身之至道”,“未尝日夕敢忘于心。”(《周易内传发例》)其《周易考昇》《周易稗疏》,属资料性著作;其《周易外传》《周易大象解》《周易内传》《周易内传发例》等则为哲学著作。作为他最早的哲学著作《周易外传》,写于一六五五年。全书共七卷,一百四十五论。“外传”是阐发言外之意,借论易述已见,是写作此书的目的。所以着重提出《周易外传》,是因为该书为他的整个哲学思想体系奠定了理论基础,他的唯物主义和辦证法思想,比较多地体现在该书中。《周易外传》不仅是中国古代哲学史一部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巨著,而且也是王夫之成为中国古代哲学史上总结式的人物之一的重要原因。
王夫之的易学是中国古代辦证法思想的宝库。王夫之从物质和运动不可分割的角度出发,肯定了物质运动的绝对性:“太虚者,本动者也。动以人动,不息不滞。”(《周易外传。系群下传》)作为宇宙万物之本原的“太虚”之气,其自身是水恒运动着的。众所周知,王夫之有“静者静动,非不动也”(《思问录内篇》)的著名命题,认为静止只是相对的。监于运动的绝对性与静止的相对性,已是王夫之超越前人之处,更可贵的是他还对动静关系有非常辦证的理解:“大行止各因时以为道,而动静相涵。静以养动之才,则动不失静之体。”(《周易内传》卷四)运动与静止互相包含,是可以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的。
进而王夫之又提出,天地万物之间,一切对立的事物,都是相互包含、相互渗透的。“天尊于上,而天人地中,无深不察;地卑于下,而地升天际,无高不街,其界不可得而剖也。进极于进,退者以进;退极于退,进者以退。”(《周易外传 •说卦传》)高低、上下、进退的界限不是绝对的,它们之间是相反相成的,对立面的一方可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化而去。必须指出,王夫之对对立面的转化抱着乐观积极的态度:“君子乐观其反也。”(《周易外传•杂卦传》)他以杂和纯、变和常的相互转化来说明。水谷燥湿是“杂”,而作为饮食,转化为人的营养,成了生命的“纯”;温暑凉寒不断地“变”,构成了一年四季合乎规律的交替,说明“变合常全”。一切都是“相反 而固会其通”(同上),这样分析矛盾双方的否定与转化,是达到了古代朴素辩证法所能达到的高度。
对以往争论不休的象数与义理,他从唯物主义名实统一的新视角,提出了“言象意道”统一的理论。“仁义中正,可心喻而为之名者也。得侧隐之意,则可自名为仁,得羞恶之意,则可自名为义。因而征之于事为,以爱人制事,而仁义之象著矣。”(《正蒙注•天道篇》)客观存在着仁义中正之理(“道”),它为人们所认识而心喻其“意”,于是用仁义之名(“言”)表达出;来,并在实际行为中得到验证,这样仁义之“象”就显著了。言是意的表达形式,意是言的思想内容,内容与形式不可分割。同样,道和象也是不可分割的:“天下无象外之道。”(《周易外传• 系醉下传》)道和象既指言之所指的客观对象,也指意所把握的规律和范畴。
《周易》在王夫之看来,可以概括为奇偶和乾坤等对立之象的矛盾运动,“象即《易》也”(同上),可以通过对象的把握,来揭示出易道这么一个宇街的变化法则。这是对长期发展的“言意”之辦和“道器”之争的总结,既反对了汉儒到邵维之流的象数之学,也批评了王彌“得意忘象、得象忘言”和宋儒割裂“道器”关系的形而上学。“言、象、意、道固合而无畛”(同上),这可以说是王夫之对象数与义理之争的超越。他以为正确的方法不能拘泥于象数,而应从象数关系中去把握易道;同样也不能走向“得意忘象”“离器言道”的极端。象与器是“得意”与“言道”的物质前提。
王夫之的思想博大精深,其所达到的哲理深度和高度,是超越他的同时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