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包罗甚富,百家之学无不可资以为用,而其要领在推数之无穷
邵雍通过对先天之学的研究,默契道妙,由此而窥见天地之心,认识把握了宇宙精神。此宇宙精神即一阴一阳之道,也就是作为实体的太极流转运行生成万物所遵循的基本原理,称之为“心法”。“心法”是一套表现为象数形式的逻辑公理体系,是世界的有序之源。照邵雍看来,只要懂得了“心法”,就可以合乎逻辑地推导演绎出一个井然有序的宇宙图式,从而完整地把握世界。英国哲学家怀特海曾说:“建立哲学的正确方法是构成一套思想的框架,然后坚定不移地探求用那套框架来解释经验。”“哲学的重要性就在于它坚持不懈地努力把这种框架揭示出来,这样一来,我们才可能批评它,改进它。”邵雍正是用了这种方法,首先依据易学的原理编织了一套思想的框架,然后把当时人们所积累的关于天象与人事、宇宙的自然史与人类的文明史的全部经验尽数纳人其中。后世对他的这个思想的框架作了种种的评论,有的是严厉的批评,有的则是高度的赞扬。比如黄宗羲指出:
《皇极》包罗甚富,百家之学无不可资以为用,而其要领在推数之无穷。
康节之为此书,其忘总括古今之历学尽归于《易》,奈《易》之于历本不相通,硬相牵合,所以其说愈烦,其法愈巧,终成一部鹃突历书而不可用也。(《易学象数论》
黄宗炎指出:
陈、邵先天方位,变乱无稽,徒取对待。《横图》乾一、汽二、离三、震四、癸五、坎六、艮七、坤八,奇偶叠加,有何义理?有何次序?又屈而圆之,矫揉造作,卦义无取,时令不合。又交股而方之,装凌安排,全昧大道。市王之修齐治平安在?圣贤之知天知人安在?庸众之趋吉避凶安在?反谓文、周、孔子所不能窥,亦是老者日“孔子,吾师之弟子“之意耳!(《易学辨惑》)
与这种严厉的批评截然相反,朱熹的弟子蔡元定则做了高度的费扬。他指出:
康节之学,虽作用不同,而其实则伏羲所画文卦也,明道所谓加一倍法也。其书以日月星辰、水火士石,尽天地之体用。以暑寒昼夜、风雨露雷,尽天地之变化。以性情形体、走飞草木,尽万物之感应。以元会运世、年月日时,尽天地之终始。以皇帝王霸、《易》《书》《诗》《春秋》,尽圣贤之事业。自泰汉以来,一人而巴耳。(见《皇极经世绪言》)
平心而论,这种批评和赞扬都有道理。就邵雍所编织的框架本身而言,在很大程度上确实是一种为了思维的方便而生搬硬套、削足适履强加在事物之上的形式结构,荒唐无稽,经不起实证的推敲。但是,另一方面,其中也确实蕴含着一种真正的哲学,贯穿着一种把天地人统而思之的太极整体观,充分表现了邵雍力图建构体系以解释人类全部经验的宏伟的气魄胆识和探索精神,誉之为秦汉以来一人而己的“天挺人豪”,诚不为过。我们今天来研究邵雍的这个框架,不是为了从中寻求某种精确的宇宙知识,既用不着批评,也用不着赞扬,而应该深人理解他的观察世界的基本思路,理解他的建构体系的用心所在。只有通过这种理解,我们才能较为准确地把握框架中的哲学意义,摆正它在易学史上的地位。
邵雍的基本思路即黄宗義所说的”其要领在推数之无穷”,也就是程明道所谓“加一倍法”。邵维认为,宇宙的生成是一个阴与阳不断的分化和组合的过程,表现为数的自然的推演,按照“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为十六,十六分为三十二,三十二分为六十四”的程序逐次展开直至无穷。其中“四”是个基数,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四即四象,是阴与阳的进一步的分化和组合,就八卦生成的次序而言,指太阳、太阳、少阳、少阴,就宇宙生成的次序而言,则指阴阳刚柔。
《观物内篇》说:物之大者无若天地,然而亦有所尽也。天之大,阴阳尽之矣。地之大,刚柔尽之关。阴阳尽而四时成焉,刚柔尽而四维成焉。夫四时四维者,天地至大之谓地。
天生于动者也,地生于静者也,一动一静交而天地之道尽之关。动之始则阳生焉,动之极则阴生焉,一阴一阳交而天之用尽之矣。静之始则柔生焉,静之极则刚生焉,一刚一乘交而地之用尽之关。动之大者谓之太阳,动之小者谓之少阳,静之大者谓之太明,挣之小者谓之少阳。太阳为日,太月为月,少阳为星,少阴为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体尽之矣。太柔为水,太刚为火,少柔为土,少刚为石,水火土石交而地之体尽之矣。
日为署,月为寒,星为昼,辰为夜,暑寒昼夜交而天之变尽之矣。水为雨,火为风,土为露,石为雷,雨风露雷交而地之化尽之矣。
暑变物之性,寒变物之情,昼变物之形,夜变物之体,性情形体交而动植之感尽之矣。雨化物之走,风化物之飞,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走飞草木交而动植之应尽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