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人类的文明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之类的哲学问题
邵雍曾说,“尧之前,先天也。尧之后,后天也。后天乃效法耳”。“先天之学,心也。后天之学,迹也。”光之前为阳长阴消阶段,乾道主之,尧之后为阴长阳消阶段,坤道主之。《周易 •系辞》有云,“成象之谓乾,效法之谓坤”。在邵雍的宇宙年表中,“人生于寅”是一个确定的时间坐标,标志着人类文明史的开端,以后历经卯会、辰会以至于已会,三皇五帝在此阶段,观象制器,人文化成,每事皆先天而造之,先天而天弗违,当充之时,纯阳用事,乾道大成,故以光之前为先天。光之后进人午会,阴长阳消,至交而成坤,凡阴所为,皆效阳而法之,而成兴陵治乱之迹,比为后天而奉天时,故为后天。邵雍根据这种阴阳消长之理,再以充作为一个确定的时间坐标,把人类文明史区分为先天与后天两个不同的阶段。
从他的宇宙年表的编排来看,尧之前的六万多年完全是一种象数的形式的推演,并无实际的内容,自光之后到北宋神宗熙宁的三千多年,则按照编年史的体例,详细地记载了这一段时期所发生的各种重大的历史事件,以考察其兴废治乱之迹。由此可以窥见他的用心所在,主要不是关注宇宙的自然史,而是人类的文明史,特别是属于后天的强调人事之用的文明史。邵雍在他的两首诗中,明确地表述了他的这种用心,指出他的经世一元的重点在于人文的关怀。其《皇极经世一元吟》云:
天地如盖轸,覆载何高极。日月如磨蚁,往来无休息。上下之岁年,其数难窥测。且以一元言,其理尚可识。一十有二万,九千余六百。中间三千年,迄今之陈迹。治乱与废兴,著见于方策。吾能一贯之,皆如身所历。(《伊川击壤集》卷十三)
其《安乐窝中一部书》云:
安乐窝中一部书,号云皇极意何如。春秋礼乐能遗则,父子君臣可废乎。浩浩羲轩开辟后,巍巍尧舜协和初。炎炎汤武干戈外,汹汹桓文弓剑余。日月星辰高照耀,皇王帝伯大铺舒。几千百主出规制,数亿万年成楷模。治久便忧强歧扈,患深仍念恶驱除。才堪命世有时有,智可济时无世无。既往尽归闲指点,未来须俟別支梧。不知造化谁为主,生得许多奇丈夫。(同上卷九)
根据这种表述,可以认为,邵雍的宇宙年表,尧之前的一段着重于究天人之际,尧之后的一段则着重于通古今之变,这种学术思路与司马光是完全一致的。就其尧之后的历史编年而言,鉴前世之兴衰,考政治之得失,以明长治久安内圣外王之道,实与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异曲而同工。只是比较起来,邵雍本于他的先天易学建立了一套解释历史事件的思想框架,用的是“本隐之以显”的方法,即根据抽象普遍的哲学原理来揭示具体实际的运作所遵循的规律,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则是通过一些具体的历史事例来表明其中所隐含的微言大义,用的是“推见至隐”的方法。
人类的文明史以人为主体,只有当宇宙演化到了寅会,产生了人类,才能提出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之类的哲学问题。因此,为了研究人类的文明史,首先必须确定人在宇宙中的地位,指明人之所以不同于万物的本质。在《观物内篇》中,邵雍论证了两个基本论点,即人灵于物,圣灵于人。他说:
夫人也者,著寒昼夜无不变,雨风露雷无不化,性情形体无不感,走飞草木无不应。所以目善万物之色,耳善万物之声,身善万物之气,口善万物之味。灵于万物,不亦宜乎!
人之所以能灵于万物者,谓目能收万物之色,耳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声色气味者,万物之体也。日耳鼻口者,万人之用也。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体用交而人物之道于是乎备矣。
然则人亦物也,圣亦人也…人也者,物之至者也。圣也者,人之至者也。人之至者,谓其能以一心观万心,一身观万身,一世观万世者焉。其能以心代天意,口代天言,手代天工,身代天事者焉。其能以上识天时,下尽地理,中尽物情,通照人事者焉。其能以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古今,表里人物者焉。